第二百三十六章 没有答案
“只是我们选择了不同的活法！”
王思远把她揽得更紧。
“你走到今天，已经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远方了！”
“你不用回头，也不用解释！”
“你只需要继续走！”
“走你想走的那段路！”
宋意闭上眼，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她终于，不再害怕“出发”。
因为她已经不再担心，有人会把她半路喊停，说她“不配”。
她知道自己配。
她值得。
而她，才刚刚开始。
这是她真正的旅程。
轻盈、坚定、慢慢地，向前。
几天后，宋意接到了来自f国一所艺术学院的邀请函，对方希望她能作为下一个学期的访问教授，主持一次为期三个月的“自我修复与视觉表达”课程，同时在学院画廊举办一场小型展览。
邮件写得诚恳，对她近年来推动艺术疗愈领域的探索极为认可，尤其对她那幅《归岸》给予极高评价。
她没有马上回复。
她把邮件放进标记栏，折回生活的节奏里。
现在的她，不再被“认可”左右决定，她早已不再将邀约视为荣耀，也不把沉默看作打击。
她需要时间想清楚：她是否愿意再一次回到那样的聚光灯之下。
那晚，她站在厨房里削苹果，王思远走过来，从她手中接过小刀替她削剩下的。
他不急不缓地一圈圈剥着果皮，指尖灵活，仿佛在处理一件极其私人的事情。
“f国的邮件我看到了！”他说。
“你想去吗？”
宋意低头把切好的苹果块放进碗里，没急着回答。
她坐到餐桌前，抬头看他：“其实我不知道我想不想！”
“以前我一定会接！”
“因为那时候，我太需要舞台！”
“我想让自己‘值’一点！”
“可现在……我不再需要那个‘外部声音’来填补我心里那个空洞！”
“我想去，只是因为我觉得，也许我可以让一些人，比我走得更轻一点！”
王思远点了点头，没有催促：“你可以等！”
“你做决定的速度，不需要和别人同步！”
“你现在的每一个选择，都有资格是慢的！”
宋意听着，心中涌上一股深而沉的柔意。
这个男人，从来都不是推着她向前的人。
他总是在她犹疑、观望、甚至想停下来时，站在她身后，为她拉开一扇门，轻声说：“你可以先看看！”
那晚，她没有再打开那封邮件，而是拉开了画室窗帘，月色清淡，照进半开的素描本上。
她坐下来，拿起铅笔，开始画下一幅计划之外的作品。
她画的是一间教室。
不是她曾经授课的那一间，也不是基金会设立的康复中心，而是她记忆里小学三年级那间教室，窗外是阳光和晒着的校服，她坐在靠窗的第三排，课桌上摆着一支断了的水彩笔和一叠揉皱的废纸。
她清晰地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被老师点名批评“不听课，乱涂乱画”。
那时候她不知道“表达”意味着什么，只是忍不住在书角画一棵歪歪扭扭的树，树下是一个人影，仰着头望着天。
多年过去，她早已站上了更大的平台，却从未真正回头，看一眼那个被“责罚”的小女孩。
她画完后，给这幅画起名为《对视》。
她终于，愿意对视那个一直被她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自己。
几天后，她回了那封邮件。
她说，她愿意接下这次访问教授的任务，但她希望课程有一半时间是留给学生自己安排的。
她写道：
【我们习惯于在画面里寻找意义，可人生不是一张构图完美的画。
它更像是一块被涂改无数次的草图，歪斜、不对称、混乱、有瑕疵，但它真实！】
对方很快回复，欣然接受她的要求，还在邮件末尾附上了一张他们为她画展预留的展厅照片。
那是一个圆形展室，四面通透，顶部是可控光源，落地窗直对着学院内部的花园。
照片里阳光正好，整个空间像是一个可以容纳安静呼吸的壳。
宋意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最后点了“确认”。
她知道，她已经准备好了。
她不是要回到曾经那个被观众围观的舞台上，而是要走进一个属于她自己的舞台。
不是为了被肯定。
而是为了成为“可以让别人成为他们自己的”那个人。
出发那天，她没有穿得很正式，只背了一个素色背包，行李箱也是旧款布箱，手里拿着画册和几本书。
机场里人来人往，她坐在登机口前的长椅上，耳边是机场广播在反复播放着航班信息，偶尔穿插几个小孩的哭声和旅人急匆匆的脚步声。
她翻开随身的画册，在一页空白上写了一段话：
【去的地方不是远方，是你终于能够完整地带着你自己出现的地方！】
王思远送她到安检口，临别时只轻声说了一句：“你这次走，不是为了远离！”
“是为了靠近！”
宋意点头，笑得温柔：“我知道！”
“我只是想再靠近她一点！”
“那个我曾经走丢过很多年的‘我’！”
飞机在午后抵达巴黎。
她没有直接进校，而是先在左岸租了一间顶楼公寓，靠近塞纳河，阳光好，离学校步行十分钟。
她的第一节课定在三天后。
她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重新布置住处，把最靠窗的那张桌子腾出来，放上随身带的画具，把厨房整理出她喜欢的顺序，把阳台那一排花盆换上新鲜的土和花苗。
她一点一点，把“这里”变成“她的地方”。
第三天，她穿着一件浅灰色长裙，走进学院的那座展厅。
她站在正中间，看着四面洁白的墙和顶上落下的光，仿佛整个世界都为这一刻静止。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终于，她轻声说了一句：
“我来了！”
不是对别人。
是对那个走过很远路、流过很多泪、熬过无数夜、终于可以坦然走进光里、走进自己的人。
她终于抵达了。
不是某个目的地。
是她真正的。
这一次，不为逃亡，不为证明。
只为，她想走这条路。
只为，她值得拥有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