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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她不再沉溺

    第二百四十五章  她不再沉溺

    他不再发疯、不再乱喊,也不像前些日子那样木然沉默。

    他睁着眼时会看着你,听你说话,也点头应声。

    但没有任何情绪。

    他吃饭、服药、洗漱、甚至偶尔散步,全都一板一眼,精准地像是遵循某种早已设定好的程序。

    “他好像活着!”护士悄悄对温雪梨说:“但其实你能看出来,他没在这儿!”

    “他的意识有点像……脱壳了!”

    温雪梨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看着外面那棵银杏树在风里轻轻摇晃,沉默不语。

    她知道。

    这就是他如今最危险的时候。

    不是吵,不是闹,是彻底地—没有反应。

    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挣扎,也没有执念。

    她曾经以为,疯是最可怕的。

    可现在她知道,沉静无声的遗忘,才是更深的死亡。

    这天傍晚,萧母来探视。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藏蓝色旗袍,肩发一丝不乱,妆容依旧精致,像是根本无视这间病房长久的阴郁。

    她一走进来就扫了一眼病房,又看向萧晨阳。

    “他现在怎么样?”她问。

    “和三天前一样!”温雪梨说。

    “你对他说话,他就点头!”

    “你问他是不是饿了,他就吃!”

    “你说要不要洗澡,他就起身!”

    “但你问他‘你是谁’,他就不说话了!”

    萧母没多反应,只走到病床前站了片刻,然后低声开口:“你现在倒是干干净净了!”

    “可你也终于,像个死了的人!”

    “你这副样子是要演给谁看?宋意吗?”

    “她不会回来的!”

    “你活成什么样,她都不会看一眼!”

    她说完,转头看向温雪梨:“你还打算守着?”

    温雪梨点头:“是!”

    “就算他永远不认你了?”

    “是!”

    “就算他一辈子都在等别人?”

    “我知道我是谁!”

    “我也不需要他认得我!”

    “我留下,不是因为我幻想!”

    “我只是想把这场烂剧演完!”

    “结局不是我能改的!”

    “可只要我还在,就不让他在这个结局里,一个人!”

    萧母冷冷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提包转身离开。

    她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声音沉稳清晰,像是某种无声的诀别。

    温雪梨没有看她。

    她只看着病床上那个男人。

    那个她在心底无数次想放弃,又无数次回头的人。

    她把他盖好的薄被掀开一点,替他理了理皱着的睡衣,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孩子。

    “晨阳!”她唤他,低声:“你能听见我吗?”

    他眼皮动了动,没有回应。

    “我梦见你了!”她继续说:“梦见你站在医院的长廊尽头,一直朝我走,脚步很慢,但很稳!”

    “你对我说,你不再等她了!”

    “你说,你要开始活你自己的日子了!”

    “你说你想重新画画,想再开一次展!”

    “我在梦里听到你说这些,觉得天都亮了!”

    “可我醒来时你还这样!”

    她轻轻抓住他的手,低声道:“你再多活一点点,好不好?”

    “不是为了她!”

    “是为了你!”

    “为了你从梦里醒来时,不只剩下我和你自己的空壳!”

    “你别把你活得干净得让我连梦都不敢再做了!”

    同一时刻,旧金山夜色刚落。

    窗外城市的灯光次第点亮,宋意从画室走出来,身上还穿着宽大的亚麻长衫,袖口染着淡淡的蓝粉,是她刚才调色时不小心蹭上的。

    她已经连续画了三天,每天四小时,专画一个主题:女人的后背。

    没有正面、没有表情,只有一组组姿态各异的脊背。

    挺直的、弯曲的、倚着墙的、坐在床边的、泡在浴缸的。

    她在探索一种无言的承载。

    没有语言,却满是情绪。

    王思远在厨房里煮汤,见她出来,便递给她一只温热的陶瓷碗。

    “你今天画得很久!”

    “脑子里停不下来!”她喝了一口汤,呼出的气带着安宁:“但不是躁,是想!”

    “你还在想那封信?”

    她点头。

    “我知道她不该回来!”

    “可我还是在想,他是不是已经连梦都不做了!”

    “是不是已经彻底把她埋了!”

    王思远轻声说:“有些人这一生就是活在悔意里!”

    “不是他不想醒,是醒来之后太疼!”

    “他撑不过疼,就只能继续装睡!”

    宋意沉默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怜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彻底放下那个已经被时间湮灭的名字。

    可她心底始终有一个声音在说:

    她不是狠。

    她只是走远了。

    是那个男人把她一点一点送得太远,远到连梦都追不上。

    京北的夜很沉。

    萧晨阳忽然在半夜睁开了眼,像是被什么灼热的东西刺醒。

    他呼吸剧烈,眼神迷茫,低低地喊了一声:“诗韵……”

    床边的温雪梨立刻坐直,握住他的手:“我在!”

    他看着她,眼睛里居然有光。

    是那种久别重逢的光。

    “你终于回来了!”他声音颤抖:“我梦见你了!”

    “你说……你原谅我了!”

    “你说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温雪梨没应声,只抬手替他擦去额角的汗。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像是怕她下一秒就要走:“你别再走了……好不好?”

    “你走了,我真的就没了!”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别再走……”

    “我什么都可以放下!”

    “只要你还在!”

    温雪梨眼里泛起泪光。

    她轻声说:“我不走!”

    “你疯了我没走!”

    “你清醒骂我我也没走!”

    “你当我是替代品的时候,我没走!”

    “现在你认得我了,我更不会走!”

    “你就算永远不会爱我,我也不会走!”

    “你已经是我这辈子最无法放弃的那个人!”

    萧晨阳眼神恍惚,像是还在梦里挣扎。

    “你说……你原谅我了吗?”

    她抚着他头发,低声说:“她原不原谅你,我不知道!”

    “但我原谅你了!”

    “我不恨你!”

    “我只希望你能活下去!”

    哪怕,是为了她。

    哪怕,一切都只是错认。

    她也愿意,用一生去替那段未完的梦守着出口。

    就算光只照进来一秒,她也会为那一秒,留灯一世。

    病房的灯光一向冷白,但那晚照在萧晨阳的脸上,却意外地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