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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病房的温度

    第二百四十七章  病房的温度

    傍晚的光缓缓沉进病房的窗帘缝里,整间屋子陷入一种被时间裹住的沉静,像是连空气都不再浮动。

    温雪梨将萧晨阳的药送到他手边,看着他平静地接过、吞咽,然后默默地喝下那杯温水。

    她没有催,也没有说一句废话,像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到了不需要语言维系的程度。

    他安静得像一潭深水,不说话,也不再看她,神色平稳如一尊老旧的雕像。

    她望着他看了很久,忽然说:“你今天清醒得比昨天久!”

    萧晨阳的眼珠轻轻动了一下,没有回应。

    温雪梨又说:“医生说,如果你能稳定两个星期,可能可以开始尝试减药!”

    “到时候你就不用天天靠镇静剂睡觉了!”

    他依旧沉默,只有喉结在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在试图咽下一种说不出口的情绪。

    她没等他回答,坐下,把手里的温毛巾叠好,替他擦去唇角一点没擦干净的水。

    那一刻,她的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一只脆弱的兽。

    她不是不怕他再一次突然清醒后对她歇斯底里,也不是没记得前一天他如何把她推开、怒吼着“你不是她”,说她穿着这张脸让他觉得恶心,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亵渎。

    她记得。

    每一字每一句,她都记得。

    可她留下了。

    她不是不知道尊严为何物,也不是甘于屈辱,只是她清楚地明白,她的生命里,除了这个人,她再也没有退路。

    她不是为他而活,她是为这段执念而活。

    哪怕它早已千疮百孔,哪怕她知道最后他可能永远都不会认她。

    她也不会走。

    “你还记得自己昨天说了什么吗?”她忽然问他。

    他眼神微动,像是在翻找脑海里的某段记忆。

    “你说,让我留下!”

    “你说你不认我,可你愿意让我在!”

    “你愿意让我替她,继续留在这儿!”

    她顿了一下,嗓音低下去:“你昨天,说的是实话吗?”

    萧晨阳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静静地靠在枕头上,望着天花板,像是在透过某种厚重的白,寻找一扇通往梦的门。

    “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想着她!”

    “你不爱我,我也早就明白!”

    “但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是……很高兴!”

    “因为你第一次没有用她的名字!”

    “你第一次,用的是‘你’!”

    “哪怕那不是爱,那也是我这一生里最像‘回应’的瞬间!”

    萧晨阳慢慢转头,视线落在她脸上,眼神里带着几分疲惫后的松动。

    “你为什么还要继续留着这张脸?”

    “这张脸让我梦不下去,也让我醒不了!”

    温雪梨沉默片刻:“因为她真的不回来!”

    “她死了!”

    “你心里那扇门,从她走的那天就关上了!”

    “你看着我,是她的脸;闭上眼,是她的背影!”

    “可我还在这儿!”

    “你说你不认我,那我就不求认!”

    “你说她是你唯一的光,那我就在她照不到的地方,替你留一盏灯!”

    “你看不见我没关系,我不灭就行!”

    “你不想梦见我也没关系,我在你梦醒的那一刻等你!”

    “你只要活下去!”

    “哪怕是替她活!”

    “哪怕这辈子你都没办法再看我一眼!”

    “都行!”

    萧晨阳闭上眼,像是疲惫至极,却没说一句狠话。

    温雪梨低头,在他指间轻轻覆上一只手,那手凉凉的,骨节分明。

    她贴近一点,轻声道:“我不会走的!”

    “你可以继续等她!”

    “我就等你!”

    “等你哪天醒来,不再喊她!”

    “你忘了她,也不记得我,那也无妨!”

    “我不求你记得我是谁!”

    “我只求你,还能活着!”

    几千公里之外,旧金山的一家老咖啡馆内,宋意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上,一本翻开的画册与一杯已经温凉的黑咖同在桌面上。

    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纸页一角,眼神落在对面墙上的一幅老照片上—是几十年前一位女性摄影师拍摄的黑白肖像,一个老妇人坐在门槛上,双手抱膝,眉眼疲惫却不沉沦。

    她看着照片出了神。

    王思远在她身旁坐下,将刚拿回来的纸袋放在她手边:“你要的抹茶甜圈!”

    宋意回神,冲他笑了一下:“谢谢!”

    王思远看了她一眼:“你刚刚很出神!”

    “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我是不是……已经不再害怕过去了!”

    王思远没有立刻回应,只握住她的手:“你不害怕了!”

    “你以前是怕它来,现在你知道它一直在!”

    “它在你画里,也在你睡觉时的喘息里,在你对别人的沉默里!”

    “可你不躲了!”

    宋意点点头:“嗯,我不躲了!”

    “我终于可以对自己说,我已经活得比那段记忆久了!”

    “我撑过去了!”

    “我不用靠恨活着,也不用靠证明活着!”

    “我就是活着!”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平和极了,甚至带着点微笑。

    她不是没痛过,她只是学会了,怎么带着痛活得完整。

    她回到画室的那天晚上,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电话那头是萧母。

    对方语气一贯冷峻:“他状态很差,这几天不吃不喝,只看窗外!”

    “你不想知道,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

    “他……也许熬不过这个秋天了!”

    “医生给了保守预估,说他精神崩塌得太彻底!”

    “你是不是该,给他一个了断?”

    宋意沉默许久,只说了一句:“他已经有了!”

    “在那场他亲手结束的梦里!”

    “我不会再进去!”

    “我不是他的出口!”

    “也不是他的尽头!”

    “我是我自己的归途!”

    她挂了电话,转身回到画架前。

    落笔。

    这一夜,她画的是一扇关着的门。

    门后没有人,门前站着一个女人,背影挺直,脚步向前,身后只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给这幅画取名—《已关》。

    她终于为过去画上句号。

    不是为了说服别人忘记。

    是她自己,真的,放下了。

    哪怕雨还会下,哪怕梦还会来。

    她再也不回头。

    她在的地方,就已是光。

    第二天一早,京北的天空出奇地晴朗,阳光从窗外斜斜洒进病房,窗帘被风吹得微微晃动,落在地面上的光影一波一波地泛着微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