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昔日已成空
“梦见她的那一刻我会以为她还活着,下一秒她回头,告诉我她原谅我了!”
“但我知道她不会!”
“她已经不属于我!”
“也不属于任何人!”
“她只属于她自己!”
他一字一句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喑哑的裂口。
温雪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底泛着红,却没有泪。
“你终于认清了!”她说。
“可你知不知道,我整整用了七年去等你说出这句话!”
“我以为你这一生都不会说!”
萧晨阳转过头,眼神落在她脸上,表情复杂。
“你整成她的样子,就是想等我认你吗?”
温雪梨笑了笑,笑容里没有讽刺,也没有卑微:“不是!”
“我整成她,是想你活下去!”
“我认你不认我,我认你不爱我,我认你骂我、推我、恨我!”
“可我就是不认你死!”
“我可以是替代品,是幻影,是你梦里的道具!”
“但你不能死!”
“你活着,我就不白守!”
萧晨阳抬手,虚虚地抚了抚额角,像是疲惫到了极点,又像是整个人都沉进了一场无形的战争中。
“你说我现在还有什么好活的?”
“公司没了,家里看我像个疯子,我妈想让我赶紧彻底消失,你……也不过是个认命的影子!”
“她不在了,我连一张她的照片都不敢多看!”
“我这样活着,不是人在世上,是人在梦里!”
温雪梨望着他,语气忽然坚定下来:“你还可以画画!”
“你可以重新画一幅真正属于你自己的画!”
“不是她的,不是我的!”
“是你的!”
“你总说你梦里她穿白裙站在你身后,却从不回头!”
“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站在那里,不是等你,而是送你往前走!”
“你不走,她也走不了!”
萧晨阳喉结滚动,半晌才开口:“你想让我画一幅告别?”
“我不配!”
“你配!”温雪梨咬着牙:“你至少要试着配!”
“哪怕最后你仍画不出来,也别再做那个死在原地的人!”
“她不回来,但你可以往前!”
“你要是连你自己都丢了,那她真的白走了!”
他怔怔望着她,那一瞬间,他眼里忽然有了光。
不是希望,是挣扎。
是从深渊边缘踉跄着爬回来的挣扎。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指了指窗边的素描本。
温雪梨立刻起身,拿过来递给他。
他翻开第一页,停顿许久,拿起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温雪梨没有催,只安静坐在旁边。
那一笔最终落下时,是一条最简单不过的线条。
一笔干净的侧影轮廓。
没有脸,没有神态。
可那一笔,就像是他这些年从未真正睁眼的那一刻,终于睁开了。
他忽然低声说:“她的脸……我还记得!”
“可我再也画不出来了!”
“我的手,一碰那条线就发抖!”
温雪梨握住他的手:“你画得不是她,是你自己!”
“你想救的,不是她,是你!”
同一时刻,旧金山的日落把整条街道染成橙金色,宋意将画室的百叶窗轻轻拉下,只留下缝隙让光线透进来。
她坐在桌前翻看新送到的参展邀请函,手指停在那一封来自柏林的信件上。
她不急着回复,也没有立即决定。
她的视线落在那张角落里贴着的画—《已关》。
那是她的过去。
她给那段故事画了一扇门,门前是她自己,背影不回头。
她现在想画“之后”。
是她站在门外的生活。
是门关上之后,她都看见了什么,又怎样继续活着。
她站起身,走到画布前,提笔,画下第一笔线条。
这一次她画的是厨房里的一张餐桌,桌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面,窗外是花开了的小阳台,一只猫趴在椅子上打盹。
她给这幅画起名:《热面之后》。
她想告诉所有看见这幅画的人—
伤口不是故事的终点。
坐下来,好好吃一碗热面,也是活下去的答案。
她落下最后一笔,收起画笔,回身,发现王思远靠在门边,手里拿着她忘了喝的茶。
他问:“你画完了吗?”
她点头:“嗯!”
他走过来,把茶递给她,轻轻地说了一句:“你现在不画她了!”
“她已经不需要我再画她了!”
“她已经被我好好安放!”
“我现在画的是—我!”
她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清亮、干净,像是一道夏日晨光,温暖又不灼人。
王思远抱住她,将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
“你终于彻底走出来了!”
宋意没有回头,只是靠在他怀里,轻轻应了一声:
“嗯,我真的,走出来了!”
“这一次,我没有再回头!”
“也再不会了!”
康养中心的走廊像往常一样安静,空气里混合着药物与消毒水的味道,走到尽头是那间朝南的病房,门微微敞开,透出一缕温柔的阳光。
萧晨阳靠在病床上,膝头放着那本素描册,指尖还停留在昨天刚画下的那道轮廓线上。
他今天没有再发疯,也没有再失语,而是难得地清醒,沉静得像一滩水,连波纹都不再起。
温雪梨坐在床边,拿着那只已经喝了一半的保温杯,小口小口地喝水。
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不催他画,也不问他在想什么。
她知道他现在在挣扎,在从一个漫长的执念里往外走,而这个过程,比疯还折磨。
“我昨晚梦见她了!”萧晨阳忽然开口,声音低哑。
温雪梨微微一顿,轻声道:“你梦见她很多次了!”
“这次不一样!”他望着窗外:“以前的梦里,她总是背对着我,站在很远的地方,不说话,也不动!”
“但昨天,她回头了!”
温雪梨转过头看着他,眼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她看着我,笑了一下!”他说,声音轻到像怕惊扰谁:“她说,‘你该醒了’!”
“然后她走了!”
“不是消失!”
“是转身走了!”
“像是真的放过我了!”
温雪梨手里的杯子微微一颤,她低头道:“那你呢?”
“你真的醒了吗?”
萧晨阳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地笑了,那笑里带着一点凄凉,但又带着一丝说不清的释怀。
“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