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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她仍站原地

    第二百五十二章  她仍站原地

    “可我也空了!”

    “她走了,连梦都不留给我了!”

    “我知道她是真的,不再回来了!”

    他指尖缓缓翻过那本素描册,一页一页,有的只有一根线条,有的画了一半便停下了。

    他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我画的是她笑的时候,眼角的那条纹!”

    “我以前记得特别清楚!”

    “她笑的时候,左眼比右眼低一点,眼睫毛会在颧骨上留下一点点影子!”

    “可现在我连这道影子都画不出来了!”

    “你说,她是不是从我心里也离开了?”

    温雪梨看着他泛白的手指,忽然喉咙一紧:“晨阳,你不是该把她画下来!”

    “你该把你自己画回来!”

    他看着她,眼神有些飘忽:“我自己?”

    “我现在还有什么好画的?”

    “我一无所有!”

    “我连回忆都握不住了!”

    “你还活着!”她说。

    “你还有手,还能握笔!”

    “你还有时间!”

    “你还没死!”

    “那你就还有资格说自己是谁!”

    萧晨阳闭上眼,像是在竭力压住胸腔里的那一口涌上来的压迫:“那你说……我该画谁?”

    “你画你现在的样子!”

    “就你现在这个,身上全是罪,心里全是悔,眼睛里空无一人的自己!”

    “你画它!”

    “你把它留在纸上!”

    “等你有一天能画出不一样的你了,你就知道—你真的活过!”

    病房陷入长久的沉默。

    阳光缓慢地移动着,从床尾滑到窗台,再落到温雪梨肩膀上。

    她坐在那里,整个人宛若一尊不动的雕像,沉默又坚定。

    良久,萧晨阳终于伸出手,拿起那支熟悉的炭笔,缓缓在那张空白的素描纸上落下第一道线。

    这次,他没再画她。

    他画了一个坐在病床上的男人,肩膀下垂,眼神空洞,指骨突出,病服松垮,周围没有背景,也没有他人。

    只有他自己。

    他一点一点地补全五官,鼻梁塌陷,眼眶深陷,嘴唇干裂,手指抓着一团空气,仿佛永远在抓不住什么。

    画完后,他放下笔,看着那张画,忽然轻声笑了一下。

    “丑吗?”他问。

    温雪梨摇头,眼眶发红:“不丑!”

    “你画出来了!”

    “你终于,敢看自己了!”

    他望着那张画,指尖落在纸上的时候,微微颤抖。

    “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我一遍一遍推她走,骗她、伤她,后来又把你推成她!”

    “我现在终于明白,我一直在找的,不是她!”

    “是一个能让我不再逃的自己!”

    温雪梨眼泪滑下来,却没有声音。

    她知道这一刻来得太迟,却也终于来了。

    她伸手,轻轻覆上他的手:“你找到了!”

    “你终于不是梦里的那个人了!”

    “你是你自己!”

    夜里,他第一次主动要求关灯。

    温雪梨替他盖好被子,坐在一旁,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慢慢安静下来。

    黑暗里,他忽然开口:“你说,如果她现在看着我,会不会觉得,我也不算太差了?”

    温雪梨轻声说:“她要是还在,她会说—你终于肯对自己诚实了!”

    “她不会恨你!”

    “她只是,不再等你了!”

    萧晨阳轻轻地嗯了一声,像是终于接受了这句话。

    “那你呢?”

    “你恨我吗?”

    温雪梨望着黑暗中看不清的他,沉默良久,最后低声说:“我恨你!”

    “可我也,只有你!”

    “所以我还在!”

    “我不需要你爱我!”

    “我只要你认得我曾在!”

    他没有再说话。

    可他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终于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指尖。

    她没有回握。

    只是静静让他握着。

    这一夜,梦没有再来。

    也许他们都太累了。

    又或者,梦里的人,终于不需要再回头了。

    她走得那么久。

    他也终于—

    开始往前走了一步。

    清晨五点多,康养中心东侧走廊的灯还没全亮,病房的窗帘半掩,天光从缝隙间透进来,洒在地板上。

    萧晨阳醒得比以往早,他的身体还带着乏力感,却难得没有沉入那种无法挣脱的昏暗中。

    他静静地躺着,没有立刻起身,也没有唤人。

    温雪梨已经醒了。

    她习惯了比他更早睁眼的日子,即使身体疲惫,神经也早已被他的作息调教得近乎警觉。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将他的画册放在床尾,替他整理了一下被角,安静得像屋里的空气本身。

    “我昨天的那幅画……”他忽然开口,嗓音沙哑。

    温雪梨走近:“在这儿,我替你收着!”

    他望着她,眼神缓慢地扫过她眉眼:“我想再画一张!”

    “可以!”

    “但这一次,我想画你!”

    温雪梨微愣了一下,手指顿在床栏边。

    “我想记住你现在的样子!”他说:“不是你变成她的那张脸,不是你装作温顺、不言不语的样子!”

    “是你,这些年,陪在我身边时真正的样子!”

    她站着没动,眼里却泛起了些许水光。

    “我不是画家!”他低声说:“但我想用我剩下的力气,把你留住!”

    “不是在梦里!”

    “是在纸上!”

    她慢慢走过去,把素描本拿出来递给他,声音微哑:“那你就画!”

    “我不怕被你记得!”

    “哪怕只是一张纸上,一道线!”

    他坐起身,靠着床头,开始画。

    他的手还是有些抖,笔压轻到几乎要断,线条不稳,起伏不定,但他没有停。

    他画她坐在窗边的背影,画她弯腰替他系鞋带时的姿态,画她夜里趴在床边浅浅睡着的轮廓。

    他每一笔都不快,却无比认真,就像在一笔一划地把记忆从脑海深处拉出来,送进现实。

    温雪梨坐着,没有催他,也没有回避。

    她让自己在他的笔下安静地被定格。

    那是一种近乎屈辱又极度温柔的姿态—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个他爱的人,但她愿意成为他想留下的最后一个人。

    画完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阳光正好从窗边洒进来,照在那张画上。

    纸上的线条仍旧稚拙,但已经有了温度。

    那是一张真正属于她的画像,没有“她”的影子,没有别人的轮廓。

    “我不是她!”温雪梨看着那张画,轻声说。

    萧晨阳点头:“我知道!”

    “可我也不是你想要的那种人!”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