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他终于落泪
“我不怪你!”
“因为我活该!”
她一字一句,像是把自己从脚底开始剖开给他看:“你要骂我打我羞辱我都可以!”
“但你不能说我不爱你!”
“你疯了我留下来,你清醒骂我我也不走!”
“不是因为我贱!”
“是因为,我真的爱你!”
“哪怕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哪怕你爱的人,从来不是我!”
她说完这句话,蹲下身一片一片拾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指腹被划破了,一滴血落在白瓷地砖上,鲜红刺目。
她没有皱眉,也没有包扎,只将碎片丢进垃圾桶,然后拿起抹布一遍遍擦拭地面,像是在清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荒唐发作,又像是在替他把回忆擦干净。
萧晨阳靠在床头,胸膛起伏剧烈,手指不自觉地蜷紧。
他明知道她不会走,但他还是一次次把最狠的话扔给她,像是在试图逼出一个终点。
可她没有给他。
她还在。
哪怕满身伤痕。
接下来的几天,萧晨阳情绪忽冷忽热,时而沉默寡言、看谁都像是透明,时而莫名其妙暴怒,甚至有一次撕碎了床单,把自己的素描册也烧了一半。
温雪梨每天都在应对他这些变幻无常的情绪。
有时他坐在床边呆望窗外,长达数小时;有时他坐在画架前一笔不画,只是握着炭笔,指节发白,骨头吱嘎作响。
她不说话,就坐在他不远的地方,给他递水、喂药、做饭、缝他撕坏的衣服。
她不像照顾一个病人,更像是在陪一场苦行。
护士偶尔劝她:“温小姐,你没必要一直在这儿,您不是他的保姆!”
她只是笑着摇头:“不是保姆,是报应!”
“我害了一个人,死了!”
“我欠一个人,一辈子!”
这天晚上,萧晨阳坐在地板上,看着那张撕了一半的画发呆。
纸上原本是他画的她的背影,现在只剩下残破的线条和烧焦的纸边。
他忽然问温雪梨:“你怕我吗?”
她低头搅着药汤,声音淡淡:“怕过!”
“现在呢?”
她端起药碗走过来,蹲下身:“现在只怕你哪天再也不发疯了!”
“疯着你才活着!”
“清醒了,你要是真的绝望了,就什么都不剩了!”
他低头看她,那一瞬间眼神里出现一种极冷的疏离:“你可真贱!”
她把药递到他唇边:“你不喝就砸!”
“砸完我再煮!”
“你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走!”
“你喝不喝?”
他盯着她,忽然笑了,笑得像是一场漫长夜雨后的冷水冲顶。
“你这个人啊!”
“真叫人活得难受!”
她看着他:“你难受是应该的!”
“我会陪你难受!”
“你别一个人撑!”
“你也别奢望我会变成什么善良体面的人!”
“我不是!”
“我只想留着你这口气!”
“别让你死在梦里!”
“也别让我白活一世!”
那一晚,他喝了药,然后倒在床上睡去,没再说话。
温雪梨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直到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
她没有擦眼泪,只把指尖紧紧扣在自己膝盖上。
她知道,她不会得到原谅。
她也不配。
可她不会走。
这不是为了赎罪。
是为了陪一个疯子,一起活到底。
哪怕,他这辈子。
都不会爱她。
她也不会后退一步。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也不想退了。
凌晨两点,病房的空气仿佛凝固在一种无法言明的压抑之中。
窗外仍在飘雨,细细密密,像是无数针落在玻璃上,声音极轻,却持续不断地敲打着人的神经。
走廊的灯已经熄了大半,楼下值班台传来隐约的翻页声与偶尔压低的交谈,像另一个世界的模糊背景。
萧晨阳失眠。
他盯着天花板,眼珠一动不动,手掌却紧紧扣着薄被的一角,指尖已经泛白。
他其实早就醒了,只是假装睡着。
他听见温雪梨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茶水间去倒水,又听见她在洗手池边打湿毛巾的声音,然后她又回来了,走到他床边,弯腰替他擦汗,动作温柔,眼神平静,没有一点声音,像是在照料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
他知道她以为他睡了。
可他就是不睁眼,不想看见她这副“仿佛无怨无悔”的模样。
那一副忍辱负重的沉默,对他来说不是救赎,而是嘲讽。
他越清醒,越觉得窒息。
窒息的不止是她那张“不是她”的脸,而是她那副“我认命也认你”的眼神。
他忽然觉得—
活着,是一种惩罚。
而她,就是他惩罚的一部分。
他喉咙发紧,舌尖涩得说不出话来。
他想叫她滚,像从前那样,把所有情绪全部砸出去,把她一次次从门口推走。
可他做不到。
他知道,她不走。
他不信任何人了。
连自己都不信。
但她的影子,却始终在。
她不会给他安慰,也不会跟他争论过去的对错。
她只是坐着,站着,陪着。
哪怕他恨她。
哪怕他看见她就想毁掉眼前这张脸。
哪怕他每天都在想,为什么她还不死。
她都不走。
那种“不走”的存在感,比任何软弱的眼泪都要沉重。
他终于睁开眼,看着她那张不施脂粉的脸,她正倚在沙发上,抱着一条薄毛毯,头低垂着,像是刚刚睡着。
病房里光线太暗,看不清她的神情,只看得见她肩膀轻轻起伏的轮廓。
他忽然坐起身,动作大到惊醒了她。
温雪梨睁眼的一瞬,眼神有些迷茫,但下一刻她立刻起身,快步走到他床边:“怎么了?”
萧晨阳盯着她,眼神冷冽,带着一种沉沉的怒。
“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陪了我这么久,是想我哪天感动了,就说我爱你?”
“你是不是在等一句‘你是我后半生唯一想认的人’?”
他嗓音低沉,话一出口就带着满腔戾气:“你别做梦了!”
“我醒着,清醒得很!”
“你留下的每一天,都让我恶心!”
“你在我眼里,不是救我的人!”
“你是我堕落到底之后,那个还在地狱里围观的罪人!”
“你整成她的脸,就想洗白你做过的事?”
“我告诉你,温雪梨!”
“你毁了她!”
“你就是叶诗韵死的那把刀!”
“你这辈子别想让我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