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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恨意里活着

    第二百六十二章  恨意里活着

    她点头:“怕!”

    “但我更怕你死!”

    “疯和清醒之间,你最好选一个,别再来回晃!”

    “你晃得我快吐了!”

    萧晨阳忽然笑了一声,声音却低得几不可闻。

    “那你就吐吧!”

    “你现在还没吐,你就得继续陪着我!”

    “哪怕我哪天真疯到底了!”

    温雪梨站起身,走过去替他拉开窗帘。

    阳光一下洒进病房,照在他眼睛里,他下意识眯了眯,抬手遮住脸。

    “你疯,我在!”

    “你醒,我也在!”

    “你哪天不骂我了,我可能会走!”

    “可只要你还恨我,我就不走!”

    她的声音平静得仿佛在陈述一句天气。

    萧晨阳垂下头,眼神阴郁,却没有说话。

    他知道,她不会走。

    他这辈子,唯一没能逼退的人,就是她。

    她是一面镜子,把他所有罪恶映得清清楚楚。

    也是一块枷锁,困住他。

    午后的阳光终于透过阴沉沉的云层落了下来,照在康养中心那一片草木褪色的园子里,像是连这座久病沉寂的院子也被拉出一丝温度。

    风里仍有些凉,吹在脸上像针,但不刺骨。

    萧晨阳坐在轮椅里,被护工推到庭院角落的石椅旁,他的眼神静静地落在一处枯萎的花坛上,一动不动。

    他今天的状态比前几日更沉默,甚至没有主动开口说一个字。

    医生说他正在进入“表层疲态期”,这是长期情绪内耗后常见的反应,看起来是平稳,其实是一种更深层的耗竭。

    温雪梨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件披风式的薄毛毯,看了他一眼,俯身替他盖在腿上。

    “下午的风大,别又着凉了!”

    萧晨阳没看她,嗓音淡淡地响起:“我活到现在,已经不会再怕感冒了!”

    “你巴不得我多受点罪吧!”

    温雪梨不动声色地将毛毯压好,语气平稳:“我不怕你死,我怕你死得轻松!”

    “你现在每活一天,都是在还她的命!”

    萧晨阳低笑一声,冷意未褪:“你还真会用她来说话!”

    “她要是知道你拿她的死来掂量你自己多高尚,怕是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你别拿她绑我,她走的时候,是被你推得最远的!”

    “你跟我妈一边一个,把她挤成那副样子,最后还要我来收场!”

    “你以为你不走是陪伴?”

    “你是拖累!”

    温雪梨听完,却没有丝毫动容。

    她站在他身边,看着远处天边渐渐暗下来的那团灰光,仿佛那些话只是一阵秋风,从她耳边掠过,没有落在心上。

    “你要是觉得我拖累,那你现在就让人把我赶走!”

    “你不赶,是你自己认了!”

    “我不装善人,也从没求你心软!”

    “我留在你身边,是因为我认了我罪!”

    “你说我该死,那我就等着你哪天有力气掐死我!”

    “可你不动!”

    “你只会骂,发疯,砸东西!”

    “你连动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连杀我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晨阳猛然转头,眼神里掠过一丝危险的怒火。

    “你想让我动手?”

    “你是不是贱得就等我哪天真掐死你?”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你就能彻底活成叶诗韵第二?”

    “你是不是觉得你撑得住我疯,你就配替她活下去?”

    温雪梨终于侧过头看他,眼神里没有温柔,没有屈服,只有冷而死的平静。

    “我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

    “你恨我,就继续恨!”

    “你恨到最后,要是真能拿刀砍了我,那你就砍!”

    “可你不砍,你不敢!”

    “你只是怕我一走,你连恨都没得恨了!”

    “你不认我,不爱我,不原谅我—可你不能没有我!”

    “你能疯,是因为你知道我会收拾!”

    “你能骂,是因为你知道我不会走!”

    “你要真是个有骨气的疯子,你早疯死了!”

    “你现在坐在轮椅上,还一口一口吃我喂的饭,喝我煮的汤,每晚睡前让我替你擦药—你清醒得比谁都知道我在!”

    “你是活着的,不是疯了!”

    萧晨阳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握成拳,骨节泛白,连血管都在鼓起。

    他盯着她,像是在咬牙切齿中挣扎着把所有的控制感找回来。

    他忽然低声说:“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让我想吐吗?”

    温雪梨不语。

    “你低着头说你认命的时候!”

    “你把所有的罪咽下来,说‘我认’,那副样子比你当年跪在我妈面前装乖的时候还要假!”

    “你活着,不是为了赎罪!”

    “你是为了证明,你也能被爱!”

    “你留在我身边,是为了让我哪天回头,哪怕看你一眼!”

    “你说你认,那你干脆利落点!”

    “你说你不图回报,就别这么一副像圣母一样的脸!”

    “你恶心!”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女人!”

    温雪梨的脸色终于变了,她不是没被他说过更难听的话,也不是第一次被他拿过去翻旧账,可今天,她是真的忍不下了。

    她忽然冷笑一声,声音低而缓:“你说得对,我恶心!”

    “我比谁都恶心!”

    “我整了别人的脸,模仿别人的语气,抢了她的位子,在你最疯最脏的时候坐在你床边一口一口喂你饭!”

    “你疯的时候骂我是她,清醒的时候说我恶心,你说我像鬼!”

    “可你抓我手的时候,是不是也没觉得脏?”

    “你发烧发到浑身抽搐喊她名字的时候,是谁连夜守了三天?”

    “我就是恶心!”

    “但你活到今天,是我撑的!”

    “你如果这么看不惯我,现在就死给我看!”

    “你死,我就干净了!”

    “你活,就别让我看不起你!”

    她说完,站起身,把轮椅上的毛毯一把扯下,丢回沙发,转身走进病房,再也没回头。

    萧晨阳坐在那里,手指僵在扶手上,连握紧都做不到。

    他这一刻忽然有种说不清的空白。

    不是她走了。

    是她终于撕掉了那张“永远不反抗”的脸。

    她不走,可她也不低头了。

    她不是不怕。

    是她怕够了,不怕了。

    他忽然有点怕—怕她哪天真的也走了,不再回来。

    怕她也学会放下,就像当年那个被他一手逼疯的女人那样。

    他一瞬间有些喘不上气。

    可他一句挽留都说不出口。

    他坐着,咬着牙,半晌,艰难地吐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