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她的执念光
“我不是要当什么榜样,我只是不想让任何一个像我一样曾经低过头的女人,以为自己没有路走!”
王盼盼鼻尖一酸。
“你知道我小时候总觉得你太安静了吗?像是从小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总是带着一种游离感!”
“可你现在不一样了!”
“你是真的站回来了!”
宋意没有接话。
她只是轻轻转身,把画笔放好,然后望着窗外。
阳光恰好洒在楼下的银杏树上,叶子还未落尽,金黄一片,像是这个城市迟来的温柔。
同一时间,康养中心。
萧晨阳坐在床头,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的那棵枯树。
病房窗户落满了水汽,光线在玻璃上碎裂,他的脸显得苍白且阴沉,眼下有浅浅的青灰。
温雪梨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刚熬好的药。
“你今天情绪还算稳定!”她说,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吃药吧!”
萧晨阳没动,只望着窗外低声道:“她是不是出新画了?”
温雪梨动作一滞:“你又梦见她了?”
他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扯动嘴角一笑:“她现在是不是活得很好?”
“比你想象的更好!”
萧晨阳眼底闪过一丝什么,像是悔,又像是哀。
“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根本搞不清你是谁?”
“你像她!”
“可你不是她!”
“你说你是她,我就信你!”
“你说你不是,我又觉得你是!”
“她要是真的死了,我是不是就该死了?”
“可我还活着!”
“她现在还会梦见我吗?”
温雪梨喉头一紧:“她不会!”
“她连你梦里都不来了!”
萧晨阳忽然抬头,那一刻的眼神里带着癫狂的愤怒和残忍的空洞。
“那你来做她!”
“你给我画!”
“你穿她的衣服,画她的画!”
“你说话也要像她!”
“她死了,不能死得这么干净!”
“她得留一点在这儿,哪怕是你这张脸,也得让我想起她!”
“你欠她的!”
“你不是爱我吗?”
“你要是爱我,就给我活成她的样子!”
温雪梨站在原地,手里那碗药慢慢凉透。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
“你想我是谁,我就是谁!”
“你死不掉,我就陪着你!”
“你疯了,我也不走!”
“你说我像她,那我就替你替她,看看你是怎么一点点烂到底的!”
窗外天色暗了。
光线透进来时,照在萧晨阳脸上的每一处,像是褪色的执念。
他不会好。
他也不该好。
而温雪梨,早已在这场模仿中,活成了他执念里最痛的一根刺。
一根他永远拔不掉,也不敢真正触碰的—痛。
夜色一点点沉下去,京北的天空如一层灰蓝色的幕布,悄无声息地盖过了城市的屋顶。
宋意站在阳台上,披着风衣,手里握着一杯温水,指尖透着淡淡的红意。
她望着远处模糊的楼群剪影,眼神平静又微凉。
身后,画室的灯还亮着,王思远正坐在书桌边整理基金会下一轮展览的资料。
他一边翻阅文件,一边留意着她的背影,仿佛她哪怕只是轻轻动一下,他也能立刻感知。
“意意!”他轻声唤了一句。
宋意转头。
“外面冷!”他放下文件,走过来,将她肩上的衣领轻轻拉拢了些。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垂眸抿了一口水。
“我刚才又梦见她了!”她低声开口。
王思远静静听着。
“不是诗韵,也不是那个假死前的我!”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细碎的黯淡:“是再早一点的我!”
“大学刚毕业,第一次在地铁站画速写的时候!”
“那时我每天去早高峰的地铁口画人群,一个个低头看手机、奔着工位去的上班族,有的人步伐飞快,有的人打着呵欠,有的人在讲电话,也有人像我一样站着,只是站着!”
“我画他们的时候觉得我也在他们中间,但我知道我不是!”
“我那时候不想做家庭安排的那个儿媳妇,不想嫁给任何一个有头有脸的名字!”
“我想画画,想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她顿了顿,眼神落向远处天边一点点沉下去的光。
“可后来,我还是进了萧家!”
“他们说我温顺,懂事,识大体!”
“可那不是我的样子!”
“那是我刻意学会的样子!”
王思远听着她的语气渐渐低下去,没有插话,只伸手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现在你不用再学了!”他说。
“你现在可以活得像你自己!”
宋意轻轻点头。
“可是你知道吗,我还是怕!”
“我怕有一天我会失去你!”
“不是你不在,而是我在某个瞬间又回到那个没有光的地方,那个时候的我会忘了你是光!”
“会怕自己不配拥有现在的生活!”
王思远将她的额头贴在自己肩上,声音低而坚定。
“你配!”
“你配拥有自由,配拥有爱,配拥有你的名字和你画的每一幅画!”
“你不用证明什么,也不需要维持什么!”
“你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样子!”
宋意缓缓闭上眼,靠在他怀里,像是终于在夜色里找到了一块能让自己安静下来的地方。
隔天上午,宋意去了一趟青城美院。
这是她担任特约讲师后的第一次公开课,不对外开放,只为那批参与艺术疗愈计划的青年设立。
教室不大,光线从老旧的窗格斜斜地照进来,打在一排排木质长桌上,混合着墨水与颜料的味道,让人心绪平静。
她今天没有讲太多专业技巧,而是讲了她的第一幅画。
“我小时候在邻里墙上画了一只鸟,用粉笔画的,没有翅膀!”
“我妈把它擦掉,说女孩子别这么疯!”
“我第二天又画了一只,还是没有翅膀!”
“我现在想想,那时候我是不是就已经知道,我画的其实是我自己!”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平缓,没有情绪,却让在场的几个学生一齐安静了下来。
一个男孩举手问:“宋老师,那您后来画出翅膀了吗?”
宋意笑了笑,目光落在窗外那棵黄叶快落尽的梧桐树上。
“画了!”
“但不是给鸟画的!”
“是我后来画了一幅自画像,在肩胛骨那里,画了一对展开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