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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断线的风筝

    第二百九十三章  断线的风筝

    “我只希望,在我画完的那一瞬间,它可以被看见,不是因为我的身份,不是因为我活过怎样的伤疤!”

    “只是因为,它真切地存在过!”

    “哪怕只是一张无声的纸!”

    教室里鸦雀无声,几位学生眼眶微红,却不敢擦。

    宋意没再多说,轻轻鞠了一躬,下台时掌声很响,她没回头,只在走出教室的那一刻微微偏头,说了一句:

    “谢谢你们让这张画有了回应!”

    她离开时没有带走稿纸,只留下一张临时写下的纸条放在讲桌上,写着—

    “你不需要去讨好这个世界,它不需要你笑着撑下去,你只需要站着,就已经很厉害!”

    晚上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新展馆装修现场。

    那是她和王思远决定联合青城基金共同创办的“叙述性艺术实验厅”,场地前身是一个老旧厂房,改造工程进行得极慢,但进展稳定。

    她换了身工作服,戴上安全帽,在昏黄的施工灯下绕了几圈,检查尺寸和画架位置,一一记在随身的小本上。

    现场布满石屑和未固定的木料,地面有些滑,她没走几步便绊了一下。

    前来陪同的实习助理惊了一下,她只是淡淡笑了笑,说没事,然后继续走。

    她习惯了。

    这个世界不曾为她平整过道路,反而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未干的水泥上,需谨慎且坚定。

    王思远来接她时,她正蹲在角落描着一段辅助线,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唇角粘了一点灰。

    “你还没吃饭!”

    “没饿!”

    “宋意!”

    她抬头看他,眼神还是那种淡淡的平静,却在光下隐隐露出一种疲惫。

    “我知道你不累!”他走过去,把她扶起来:“但你需要好好睡一觉!”

    她笑了,靠在他肩上,声音轻:“我今天做了一件事!”

    “嗯?”

    “我在实验厅最中间的位置,空了一块区域!”

    “留着?”

    “给林策的画!”

    王思远没说话,只是将她额前的头发拨到耳后。

    “你总是为他们留位置!”

    “我也是别人留过位置的人!”她低声说。

    “有人在我死过一次之后,还愿意替我挡住风口,挡住流言,留下一条出口!”

    “现在,我也想做同样的事!”

    他抱住她,像是抱住一个从风里挣脱出来,又重新走进人群的女孩。

    她终于不再是一个在门外踟蹰不前的人。

    她学会了回头,看着那些像她一样跌倒过的人,对他们说:

    “别怕,走过去,就是光!”

    而此时的康养中心内,病房比前几日更加沉寂。

    萧晨阳整整一天没有发作。

    他坐在床边,面朝窗,目光空落,像一幅退了色的画像。

    温雪梨在一旁削苹果,每一刀都极慢,像是要把苹果皮削成一条连贯的弧线。

    “你今天不说话了?”她轻声问。

    萧晨阳没回头。

    他像是没听见。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出声:“我梦见她站在湖边!”

    “穿着一件旧的白衬衫!”

    “风吹过来,她的头发缠在脸上!”

    “她一言不发!”

    “我喊她,她没有回头!”

    “我走过去,想伸手拉她!”

    “她却轻轻躲开了!”

    温雪梨手一顿。

    他继续说:“梦里的她,和你现在的脸,一模一样!”

    “可我一眼就知道,那不是你!”

    “你学得再像,也不是她!”

    “你身上没有她的味道!”

    “你永远都不会有!”

    温雪梨没说话,低头继续削苹果,只是那一条皮断了,落在地上。

    她弯腰捡起的时候,指尖颤了一下。

    他又说:“你什么时候走?”

    她抬头看着他。

    “你说什么?”

    “你该走了!”他神情平静:“你留在这儿,是羞辱她!”

    “你站在她的位置,看着我疯,看着我求!”

    “你不是她!”

    “你只是一个……替她流泪,却替不了她承受的人!”

    “她在你最得意的时候死掉!”

    “你活成了她的样子,却活不成她的魂!”

    温雪梨咬住下唇,眼神一片冰冷:“你真是疯得太彻底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走?”

    “不是因为你!”

    “也不是因为她!”

    “是因为我太不甘!”

    “你不肯给我一眼,却在每一次发疯时喊她的名字!”

    “你恨我,憎我,辱我……可你每一次伸手抱的,都是我!”

    “她早就不在了!”

    “我才是还陪着你的人!”

    “哪怕你骂我、打我、把我摔在地上!”

    “你也只能看见我!”

    “你不敢承认吧?”

    “你已经开始分不清楚我们了!”

    萧晨阳忽然冷笑一声:“我分得清!”

    “她是风!”

    “你是灰!”

    “她会让我痛!”

    “你只会让我恶心!”

    温雪梨终于笑了。

    笑得眼泪都掉下来。

    “你真的,疯了!”

    “可惜你疯得太晚!”

    “她早就活得比你更清醒!”

    “你,才是真的死了!”

    她站起来,离开病房时,步伐一如既往的缓慢稳妥,像是从一场注定失控的梦里醒来,却没有人等她说一句晚安。

    她知道,她赢不了。

    她也不再想赢。

    她只想,从这片荒地里,走出去。

    不管用多长时间。

    哪怕只是一步一步地爬,也终有一天,不再回头。

    夜色落尽,王宅的灯光仍旧未熄,宋意坐在画室的矮沙发上,抱着膝,将额头轻轻抵在臂弯上。

    桌上铺开的几张画纸被风吹得微微翘起,浅色的铅线勾勒着数个模糊的轮廓,像极了散落在她脑海深处尚未命名的影子。

    窗外雨刚停,空气里浮着潮意,灯光穿过水汽在地板上投出一圈圈模糊的影。

    她没有开除湿机,也没有关窗,任由夜的味道一点点渗入肌肤和骨缝。

    王思远走进来的时候,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灯光打在她发梢,细细柔柔,带着一种安静到极致的悲悯。

    他没说话,只是将手中那杯热牛奶放在她脚边,随后自己坐到她对面,轻声道:“我见王盼盼了!”

    宋意没有抬头,声音闷闷的:“她还在忙基金那边的事?”

    “嗯!”王思远微顿:“她说你最近太沉了!”

    “我哪天不沉?”

    “这次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