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清晨忆旧人
窗外的雾气将整座城市包裹得温吞柔和，街道沉睡，车灯稀疏。
她站了一会儿，转身去洗漱，动作一贯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今天是f基金正式对外公开发布的日子。
她没有让杜子玉为这件事出面，也没有通知任何家属。
她甚至没有邀请媒体来铺天盖地地宣传—这不是一场用来“宣告胜利”的战役，而是一场悄然开始的归位。
她坐在化妆镜前，换上一身烟青色的西装长裙，收腰设计勾勒出她挺直的脊背与不动声色的锋芒。
化妆师赶来为她做最后的整理时，忍不住赞叹：“孟小姐，你今天气色真好！”
她淡淡一笑，未说什么。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不是气色，是内里的骨血，终于不再为谁耗损，而是开始回到自己身上。
上午九点半，发布会低调地举行在市中心一处文创会展厅内。
入场邀请仅限五十位合作代表与私募投资人，没有任何高调的装饰，没有任何镁光灯。
入口处贴着一行字：
【f基金成立发布会】
下方是小小一行备注：fro fear to （从恐惧到力量）
现场安静而庄重。
她缓步走上台，站在那束清亮的灯光下时，神色从容。
“各位早！”
“今天不讲过去！”
“只讲未来！”
“f基金，是一项不以利润为唯一导向的风险投资项目！”
“我们投人，不只投项目！”
“我们相信，一个有能力的女性创业者，不该因为她是否已婚、是否育儿、是否年轻、是否漂亮，来被贴标签！”
“她是她！”
“就够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层层水波，缓缓渗入在场每一个人心中。
台下有人看她的眼神渐渐凝重—他们中有的人曾经是她婚礼的宾客，有的人见证过她以“叶太太”的身份出席各种场合，也有的人曾经嘲笑她不过是叶家的一块牌匾、一个温顺的门面。
可如今，他们再看她，不敢再将她归为“某人的夫人”。
她是“f基金创始人孟锦凡”。
她从灰里站出来，不靠谁。
自己一笔一笔，重新描画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发布会结束后，她婉拒了所有晚宴与庆功聚会，只一个人拎着手包，在人群中悄然离场。
她叫了一辆普通出租车，报出目的地后靠在车窗边，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
司机大叔一边开车一边调着广播，不小心切到了财经频道。
“……今天上午，国内首家专注于女性创业者的f基金正式成立，由前叶氏集团高管、现独立投资人孟锦凡女士主导创建……”
她听着自己的名字在播报里出现，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仿佛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
司机却忽然问她：“哎，小姐，你听说这个孟锦凡了吗？”
她顿了顿，反问：“怎么了？”
“我老婆在群里转她的视频，说她是个狠人—被前夫家搞得一无所有，结果转头把人家整个集团都打懵了，还自个儿立了基金！”
他咂咂嘴：“这才是真正有骨气的女人！”
她轻轻一笑：“是吗！”
第207章 梦远而人清
“她的前夫真瞎了眼啊！”司机啧了一声。
她没回话，只望着窗外笑了笑。
大概，她也是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理解什么叫“脱胎换骨”。
过去的她，总是在讨好别人，总在求一个合理解释，总在想“我是不是再忍一忍就好了”。
但现在，她已经不需要解释。
她的每一步都踏在实地。
那些从高位摔落时在身上刻下的痛，如今都变成了骨骼的纹理，承住了她挺起背脊的力。
另一边，叶氏集团总部顶楼，宋云涵正站在玻璃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
秘书敲门进来：“董事长，刚刚那笔投资款正式流入f基金账户，他们注册地已经落在我们旧产业园东侧地块！”
宋云涵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东侧？”
“就是我们当初拒绝她画展续约的那块？”
“是！”
宋云涵眼神冷下来：“真是会选地方！”
秘书没敢多说，恭敬地退下。
她站在原地许久，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立刻安排一次高层会议！”
“我要重启对她那份‘顾问合作期’的司法追诉！”
“我要她明白—离开叶家，她就什么都不是！”
与此同时，杜子玉站在自己办公室窗前，看着刚从他电脑上调出来的新闻页面。
他没点开。
只是盯着那张照片发呆。
照片上，孟锦凡穿着烟青色长裙，站在发布会台上，灯光从上方倾斜而下，她一只手搭在讲台边，另一只手指轻轻在掌心打着节奏。
她的眼神沉着，不怒自威。
他不敢打扰她的这一刻。
她终于活成了她自己。
而他要做的，是一直守在不远处。
只要她回头，他就在。
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你今天很漂亮。
不是外表，是气场！】
她几分钟后才回复：
【谢谢你在我最沉的时候还看见我！】
他看着这行字，屏息了片刻，终究没有回。
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可她也知道，她不是为谁而漂亮。
她，是为她自己活得漂亮。
当晚十点，叶家别墅书房。
叶泽昌坐在沙发里，喝着一杯烈酒，眼神落在桌上那份重新寄来的法院信封。
是f基金递出的反诉文件。
他看着那行签名：“孟锦凡”。
潦草又干净。
他闭上眼，脑中浮现出她曾经在婚礼上穿着白纱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她笑着说：“我不擅长说好听话，但我想以后，所有委屈都可以跟你说！”
而他呢？
他什么都听见了，却偏偏选择了最沉默的那条路。
他亲手把她逼成了今天的样子。
如今，她已经不是那个会在半夜守灵，捧着遗像哭到昏迷的女人。
她是f基金创始人，是独立投资人，是站在无数媒体镜头下微笑的那一个。
而他，只是她曾经短暂停留过的驿站。
夜已深。
孟锦凡关了灯，靠在阳台门边，遥望远处那片被夜色吞没的楼宇。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消息框停在一个名字上，没有点开。
她知道，他在看。
她也知道，她不用回头。
她终于明白了。
成长不是学会原谅。
是学会—
无需解释，不再卑微。
不再等待。
哪怕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