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安静才致命
她做得像是再平常不过的家务活,甚至连心跳都平静得毫无波动。
她知道他已经用她做的笔记本了。
她知道他已经开始写在她留的纸上了。
她不高兴。
也没有得意。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夜色里,望着远处黑暗包裹着的街区,像望进一场极长的梦。
她不奢求梦里会有回应。
她只想梦本身是她织的。
她已经彻底从那个“等爱”的女人里脱壳。
现在的她,只是一场“沉默布局”的行动体。
她用生活、用秩序、用习惯,把谢淮舟所有的日常掰碎,再重新构建。
每一块,都写着她的指纹。
她不抢名分,不抢角色,不抢话语权。
她要的是,谢淮舟哪怕未来走得再远,都会无意中用她留下的路。
“你不认我没关系,我不需要你的肯定!”她低声喃喃。
“我只要你走哪一步,都得踩到我留下的印记!”
她喝了一口凉水,眉眼温淡,眸色里看不出任何波澜。
她不是情绪不在了。
她是已经将情绪抽离得彻底。
她现在连“自己”都不需要了。
她只要留在他的生活里,像氧气,像模板,像思维方式,像系统的一部分,冷却、沉稳、不可剥离。
早上七点整,谢淮舟起床,穿衣、洗漱,一切如常。
走廊上没人,楼下传来细小的动静,像是她在厨房做早餐。
他路过书房,习惯性地拿起包,刚准备离开,又停了一步。
他想了想,回头,从抽屉里抽出那本笔记本,翻到最新的一页。
她昨晚写了一份会议流程表,是根据他昨天说的会议节奏微调的内容,旁边没有标注任何人名,却在最后一行空白处写了两个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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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那两个字母看了很久。
那是她很久以前给自己的简写签名。
她现在连名字都不敢写全了。
他没有表情,只是合上笔记本,带上,走出书房。
下楼时,林晚晚刚把饭菜摆好,锅里热着粥,餐桌旁是牛奶和两份她新打的资料副本,已经放进了他出门用的公文袋。
“今天下雨了!”她轻声说:“你要不要穿那件防水风衣?”
“放哪了?”
“玄关第二层,左边!”
他点了点头:“嗯!”
她没有再多话,只站在那里,看着他穿外套、拿伞、背包,然后走到门口。
他开门前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淡。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她抬起头,望进他的眼里。
“我知道!”她轻轻笑了笑:“我也没打算再做人!”
“那你到底算什么?”
“我是你的生活!”她说:“你可以不爱我,但你得用我!”
谢淮舟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转身关门,声音沉闷。
她站在原地,手缓缓垂下。
她不动,也不退。
她像空气。
像他现在呼吸时无法排除的一口雾。
她不是希望他再爱。
她只是要他,再也无法彻底离开。
傍晚时分,天色低垂,江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谢淮舟结束完最后一场品牌对接会议,独自坐在车里,雨点敲在车窗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声响。
他没有立刻启动车子,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眼神落在前方一片模糊的雨幕中,思绪却飘得很远。
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出错,节奏掌控得精准,答复干净,逻辑清晰,连那几个最难缠的客户都被他压得毫无反击余地。
文件全是他昨晚翻完的版本,细节清晰,顺序对称,页角有微弱的笔痕—那是林晚晚留下的线。
他不是没看到。
也不是没想。
但他没有说。
她已经完全放弃了在情感上渗透他,而是以一种几近编程的姿态,把他生活的每一个接口都植入她的方式,甚至连现在车上的导航,也是她昨天晚上偷偷设置好的,目的地已经提前填上,只等他按下“开始导航”。
他没按。
他盯着那个页面看了三秒,然后关掉了系统,转而掏出手机,划开通讯录。
光标停留在“章滢”那两个字上。
他犹豫了片刻,指尖却没有按下去。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已经太久没主动联系她了,甚至从她前一次发来“项目推进情况”那条信息开始,他就一直没回。
不是不想。
是不能。
章滢太清楚他了,她不像林晚晚那么执着,却比林晚晚更敏锐。
她只要看他一眼,就知道他状态在哪,情绪在哪,甚至能判断出他今天是不是在忍,是不是在撑,是不是想逃。
她不会问他要不要离开林晚晚。
她只会问他—你还认得自己是谁吗。
谢淮舟长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放下,开了车,转弯驶入主路,往西郊方向去了。
那里,是章滢现在住的地方。
她在沐岚总部楼上租了一整层阁楼作为工作室和临时公寓,干净、简约、没有多余的装饰,像她本人一样,始终克制而清明。
他没打招呼,只是到了楼下,拨了她的电话。
那头很快接了。
“喂?”
她的声音比记忆里还轻一点,显然刚醒,带着点清晨的沙哑与柔软。
“我在你楼下!”
她沉默了两秒,然后说:“等我十分钟!”
十分钟后,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羊绒长风衣下楼,头发半扎着,脸上没妆,眼底却清澈得一尘不染。
她走到他车边,拉开车门坐进去,第一句不是“你怎么来了”,而是:“你吃了吗?”
谢淮舟点头:“吃了!”
“晚上又没回家?”
“回了!”他说完,顿了顿:“林晚晚没问我在哪!”
章滢侧头看着他,眼神平静:“她现在不问任何东西了,对吗?”
“嗯!”
“她不再要求回应,只求你继续走在她留下的轨道里!”
谢淮舟没有说话。
“她在控制你!”
“我知道!”
“那你还继续接受?”
他靠在座椅里,闭着眼,像是连说一个“我不接受”都不愿浪费力气。
“她不是让我走不掉!”他低声说:“是我懒得挣扎了!”
章滢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她不是你生活的一部分,是你旧人格的投影。
你现在放她在身边,是不是因为你也开始觉得,你配不上自由了?”
他忽然睁眼,盯着她。
她眼底没有责备,只有那种说出真话之后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