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说出口就输了
她甚至连语气都模仿得毫无破绽。
可是她忘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在后台拼命想让她站上舞台的人了。
晚上回到林家,玄关的灯是亮着的,餐桌已经收拾干净,桌上放着一个便签条:今晚是炖牛腩,汤里放了你不爱吃的胡萝卜,我挑掉了,喝不喝随你。
他走进去,将外套搭在椅背上,望着那张便签看了几秒。
她字还是写得很慢,每一个笔画都像在跟自己较劲。
他拿起杯子倒了水,走到沙发边坐下。
不一会儿,林晚晚从楼上下来,披着一件灰色长毛衣,头发松松绑着,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
“嗯!”他低头喝了一口水。
“我给你准备了资料!”她走到他身边,把一叠纸放在茶几上。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的?”他问。
“从你不爱我那天起!”她说。
他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林晚晚没再接话,只坐在一旁,看他喝水,看他整理桌上的文件。
那一刻,屋里安静得像是过去五年都在这里一遍遍重演。
只是角色反了。
他喝完水,起身准备回房间,她忽然开口:“你会原谅我吗?”
他背对着她,顿了一秒:“不会!”
她点头:“那你会记住我吗?”
“会!”他说:“一辈子!”
她轻轻地笑了,那一瞬,眼角泛起一点红。
“那就够了!”她说。
他没再回头,只走进楼上,关门的时候声音极轻。
林晚晚站在客厅,手指紧紧握着扶手,指节泛白。
她知道他不会回来。
但他也不会彻底走掉。
她要的就是这份不干净。
他记住她。
那就是她最后的胜利。
林晚晚站在落地窗前,风透过半开的缝隙吹进来,卷起她垂在肩头的发丝。
客厅一片寂静,她却没有开灯,只让那一点月色洒进来,把她整个人照得模糊。
她手里握着刚刚从他书桌上看到的那份项目总结草稿,是他亲笔写的,连她都不得不承认,那种逻辑、节奏与清晰的预测力,已经是她再怎么用力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她曾是那个站在台前、光芒万丈的人,而他是那个在后台站一夜都不会出现在镜头里的人。
现在,她才终于明白,那个光从来都不是她自己。
他才是她过去所有成就的底盘。
现在他不说一句责备的话,不提一句从前的牺牲,也从未嘲讽她曾经的轻狂。
他只是将手收回来,把所有属于她的东西一点一点还回去,然后,站在她面前说:“你可以继续演,我会看,但不会再信!”
她靠着窗边坐下来,将草稿轻轻放在膝盖上,抬头看着那轮挂在远处楼宇间的月亮,忽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他们刚开始合作的第一场直播,那时候平台刚起步,她连怎么盯弹幕都不会,后台弹出一串骂声,她直接崩了。
“你去回这些人!”她当时冲着谢淮舟喊:“骂回去,告诉他们我不是花瓶!”
他当时站在一旁没动,只沉声回她一句:“你要是想靠嘴赢,那你不适合这个行业!”
她气得不行,把直播一关就摔了麦克风。
结果他站在后头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摄像头关了,走过去把那台快要炸掉的手机屏幕捡起来,低头修好,然后熬了一夜改文案。
第二天她上线,发现弹幕清净了很多。
她没问为什么,他也没解释。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他一夜间删了几百条无效评论,甚至申请了十几个小号在直播前半小时刷“她状态不错”。
他从不说他做了什么。
她也从来没问过。
她一直以为他应该的,理所当然的。
他是她的助理,是她的后台,是她的影子。
现在这个影子站在她面前,挺直了身,不再帮她遮挡任何东西。
他要她自己去面对,去弥补,去忍受他曾一遍遍吞下的苦。
她低头,将那张纸折好,重新放回原位。
她不想再争了。
但她也不会收。
她知道他每晚都回来,那是他最后的情绪残留。
他不是为了她回来,他是为了自己回来。
他要让自己亲眼看到,她崩到什么程度,她疯到哪一步,他要她当面说出“我输了”。
而她偏不。
她要他哪怕再清醒,也无法否认她用的方式和他当年一模一样。
她每天准备晚饭,写便签,整理文件,不争,不哭,不吵,用最沉静的方式贴近他。
他以为她疯了。
她知道她没有。
她只是变成了他。
她要他像她当年那样,看着一个人对你温柔地步步靠近,却再也无法伸出手去接。
谢淮舟在楼上站了一会儿,房间里一片安静。
他靠在阳台门口,手中握着那封便签纸的复印件。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这么一份—也许只是想看看,她到底能把这场演出撑到哪一步。
楼下没声音,但他知道她没睡。
她不会那么快崩,她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耐心。
这不是一场关于爱与不爱的角逐,而是一场关于“谁能坚持到最后”的拉锯。
他回头望了眼桌上的文件,是章滢今天交给他的第二份整合稿。
字迹一如既往的清晰,蓝色墨水在白纸上落得刚好,每一项调整都准确地踩在问题的根源。
章滢从不说“我做了很多”,她只把所有事做到极致,然后交给他判断。
她是他现在唯一能放心去交出未来的人。
没有争,没有问,不用解释,不用补偿。
她不会在深夜里说“我等你”,她只是站在公司楼下,告诉他“会议提前,你别迟到”。
她知道什么时候说话,什么时候沉默,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站着不动。
可他回到家,看到的还是林晚晚的影子。
那杯热水,那张手写稿,那道没有开口的菜。
她从不再提“你还记得我爱吃什么吗”,她只是每一次都刚好把自己安放在他眼角能扫到的位置。
她知道他没走。
他也知道她没崩。
于是他们继续演。
一个用旧回忆困住对方,一个用理智拆解曾经的缠绵。
凌晨两点,谢淮舟终于合上手中的稿纸,走出房间,脚步声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