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我要拿回来
“是啊!”
陆知易笑了笑,眼底却透着些微湿意:“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人!”
谢景行一怔。
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转身去泡茶。
他坐在原地,看着她系着围裙、动作流畅地倒水,那一瞬间,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如果她不是受了这么多苦,如果他们从未分开,他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过着一种很简单、很平静的日子?
没有傅家,没有绑架,没有这些伤口和愧疚。
他收回视线,将心头那点不该有的情绪按了下去。
晚上两人一起吃饭时,她忽然开口:“我决定了!”
谢景行抬头:“什么?”
“等我到了美国,我要继续做术后治疗!”
她的语气很轻,但带着某种坚定:“疤痕,我要去掉它!”
“这张脸,我要拿回来!”
谢景行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赞美或鼓励的话,只是语气平静地说:“我会陪你!”
她怔了一下,看着他:“你还要回来吗?”
谢景行把筷子放下,认真地看着她:“如果你希望我回来!”
陆知易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继续吃饭。
但她眼底的那抹波澜,谢景行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点点在缩短,像是两颗原本背对的星辰,在各自轨道上缓缓靠近。
不是爱情的火山爆发,也不是欲望的电光石火。
是一种缓慢、温热、渗入骨血的亲密。
她开始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每天煮的热牛奶、饭后放的纯音乐、他桌上永远叠得整整齐齐的文件,甚至……
习惯他偶尔不经意望向她时,那种安静却笃定的眼神。
而谢景行,也开始熟悉她的沉默,理解她每一次忽然的怔神、梦中惊醒时的颤抖,甚至知道她哪一侧脸的肌肉在疼痛来袭时会下意识抽动。
他们不需要说太多。
有时候一杯水、一句“早点睡”、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是信任,是依赖,是不动声色的亲密。
那天夜里,陆知易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淡淡的星光。
谢景行在身后轻声问:“冷吗?”
她没回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良久,她忽然低声说:“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这段时间里,唯一让我觉得不怕的人!”
谢景行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她身侧,像山一样安静又可靠。
而她,也终于在那一刻,悄悄将肩膀,靠在了他那一侧温热的臂膀上。
傅家老宅在傅敬安去世后暂时封闭了一段时间,外界的猜测不断。
董事会为了稳定军心,频频对外发布澄清公告,一边修饰傅老爷子“寿终正寝”的措辞,一边尽力维持傅氏的股价波动。
但无论怎么掩盖,市场就是市场。
高层去世,继任者未明,股价小幅震荡已是最佳结果。
而这个时候,傅母在家族长辈面前说出的一句话,让局势骤然明朗:“如烟与衍礼的婚事,是敬安生前最后的心愿!”
这句话像是一剂强心针,稳定了整个傅氏家族的高层,也迅速统一了内部舆论。
傅如烟与傅衍礼“青梅竹马”的关系、家族共识、“母亲支持”以及“遗愿托付”四重叙述结构,成功地将这场婚事包装成一个“理所应当”的大局之举。
“婚期定在半月后!”
这是会议结束时,傅母当众宣布的结果。
傅衍礼站在落地窗前,手指夹着一支点燃未久的香烟,烟雾袅袅升起,缠绕着他沉静至极的轮廓。
他的身形依旧挺拔,但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不想结婚。
不是对傅如烟没有情意,而是这段时间的相处里,那种被压迫的、扭曲的情绪,越来越清晰。
傅如烟变了。
他看着她对下人温和微笑,又看着她转身时,那眼神里透出的冷意。
她有时候夜里会做噩梦,梦中哭着喊着“不要再丢下我”,可第二天醒来,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着镜子轻轻描画眼线。
她看着他的目光,像是看着某种战利品。
有一次他无意间看到她的笔记本,上面是一页又一页的婚礼筹备清单、宾客名单、宴会布局……甚至还有陆知易可能前来闹场的应对预案。
一整页,全是“若她出现”的可能性分级处理方法,冷静得不像情敌,更像是在策划一场公关危机处理。
他问她:“你真的……只是想嫁给我吗?”
她抬头笑了笑,眼神像冰冷的镜面:“当然,我从十八岁就只想嫁给你!”
那一刻,他有些冷。
傅如烟对他一向情深意重,但这份“情深”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
他无法说清那种感觉,只是本能地感到压迫。
可现实不会给他逃避的空间。
傅家如今正需要一个“稳”的象征,婚姻,是最有效也是最传统的方式。
傅母在家族会议上亲口承认,她会亲自操办这场婚礼,顺带宣布将自己手中的慈善基金与三处核心产业交由傅衍礼与傅如烟共同监管。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继承人之争尘埃落定。
傅衍礼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成了一个被推上舞台的角色,他的情绪、想法、乃至本能的恐惧,都被安排进了一张宏伟蓝图中,无法反抗。
最终他低头,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那天夜里,傅如烟穿着一袭红色真丝睡衣走进他的房间,柔声地靠在他肩上:“衍礼,妈妈终于答应我们的事了!”
“我很开心!”
她抱着他,声音温柔:“我一定会做个好太太的,会让爸爸在天之灵也能安心!”
“谢谢你没放弃我!”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下一下落在傅衍礼心口。
他没回抱她,也没说“我也开心”这种话。
只是静静看着窗外的月亮,一言不发。
傅如烟却笑了,轻轻在他耳边说:“妈妈今天还跟我聊起你小时候说过要娶我的那句话呢!”
“你还记得吗?”
傅衍礼淡淡地开口:“小时候的承诺,长大后还记得的人,很少了!”
她忽然安静了。
然后缓缓开口:“可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