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她是来复仇的
傅如烟站在不远处,神情悲痛,眼眶泛红,却没有走近,只是安静地站着,像一个即将完成使命的旁观者。
当一切结束后,她上前,俯身为傅母整理好衣襟,轻声道:“妈,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这个家的!”
她的声音温柔,动作温和,外人看了只会感慨她的孝心和坚韧。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一刻,她等了多少年。
从十岁那年,她母亲跳楼自尽,血泊染红她的校服开始,她就知道,她这一生不会原谅傅家。
不会原谅傅敬安,不会原谅傅母,不会原谅任何一个曾经以“施舍”之名,把她母女踢出傅家中心的人。
她不是来做乖顺儿媳的。
她是来复仇的。
而现在,她成功了。
傅家最坚固的那道防线—傅母,终于倒下。
接下来,只剩下傅衍礼了。
只剩下她昔日那个懵懂少年,那个曾在楼梯间偷偷帮她拎书包的男孩,那个曾经让她以为可以拥有一丝温暖的人。
她不会放过他。
不会放过这个让她在无数夜晚咬着枕头哭到声音嘶哑的家族。
葬礼那天,傅家几乎倾巢而动,所有高层人物悉数到场,连政界商界的人脉都来吊唁。
傅如烟穿着黑色长裙,戴着黑纱,神色哀戚,宛如孝顺至极的遗孀。
她站在傅衍礼身旁,一直陪着他接待宾客,跪拜、鞠躬、答谢,一丝不苟。
宾客们议论着:“傅家的这位少奶奶真是德才兼备,老太太没白疼她!”
“傅总也算有福气,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妻子帮着守着家!”
傅衍礼低头听着这些恭维,眼前却浮现出母亲最后一次清醒时含糊的低语。
“别怪她……”
别怪谁?
别怪傅如烟?
还是别怪这个世界?
他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这一切太安静了,安静得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不仅仅是为母亲,也是为他自己。
葬礼结束的当晚,傅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佣人们低着头收拾场地,傅家的长廊里只剩下烛火摇曳的余光,屋内沉重的香火味让人呼吸都有些迟滞。
傅衍礼独自坐在母亲曾经最喜欢的那张贵妃椅上,膝盖上摊着一本发黄的相册。
相册里有一张照片,是他十岁那年,母亲牵着他在傅家花园里拍的。
那时母亲还年轻,眉眼间有着压不住的骄傲和锋利,而他,穿着小西装,站得笔直,一脸稚嫩却认真。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指腹摩挲过母亲的面容,最终缓缓合上了册子。
这一切,真的结束了。
母亲走了,傅家只剩下他。
还有—傅如烟。
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傅如烟换下了黑纱丧服,换了一身素白家居服,抱着一叠资料慢慢走下来。
她步子轻缓,神情温和,看上去有些疲惫,却仍旧维持着得体的仪态。
“还不去休息?”她声音轻柔。
傅衍礼抬头,眼神有些空。
“睡不着!”
她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把资料放到一旁,抬手帮他理了理西装上的褶皱动作极其自然,像极了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
“妈已经走了!”她温声道:“她不会希望你这样折磨自己!”
傅衍礼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着她,目光深沉而复杂。
他看着她这张温柔体贴的脸,心里却忍不住涌上一种莫名的荒凉感。
她太熟悉了,又太陌生了。
熟悉到他闭着眼都能想象出她的语气和动作,陌生到他怎么都找不回从前那个会在他面前撒娇哭泣的傅如烟。
她变了。
或者说,她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以前藏得好,现在终于不需要再藏了。
“你累了吧?”她看着他,眼底带着一丝心疼:“要不要我陪你去休息?”
傅衍礼微微一震,最终摇了摇头。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傅如烟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她便温柔地点头。
“好,我去厨房给你煮点安神汤,你要是饿了记得喝!”
她转身上楼,身影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傅衍礼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喉头一阵涩然。
他知道,她对他很好,细致入微,无微不至。
可他就是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坦然地接受了。
因为他心里清楚,他们之间,早已不再是最初的那种单纯的依赖与温暖。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了。
有权力的争夺,有家族的责任,有他挥之不去的怀疑和防备。
还有—那个人。
陆知易。
他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以为随着她离开,自己终究能把她从记忆里彻底抹去。
可没有。
越是这样孤独疲惫的深夜,越是清晰地浮现出她的影子。
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坐在沙发角落,一边抱着抱枕一边皱着眉头看论文;
她在厨房手忙脚乱地煮粥,最后无奈地对着糊锅的灶台叹气。
她在阳光下翻着实验报告,眼神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几组数据。
她的笑,她的哭,她的倔强,她的脆弱。
全都清晰得像昨晚才发生。
而他,亲手把那样的她推开了。
一场盛大的婚礼,一纸冰冷的离婚协议,一场精心编织的假象,把她一点一点逼到绝境。
是他。
是他害她失去一切。
是他亲手毁了他们原本可以拥有的未来。
傅衍礼痛苦地闭上眼,手指紧紧攥成拳,指节发白。
他想起了那天她在雨夜里仓皇离开的背影,想起她在他面前努力维持笑容时眼底的绝望。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可惜没有如果。
傅如烟在厨房熬着汤,动作优雅又熟练。
炉火静静燃烧着,汤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她站在炉子前,眼神却没有焦距。
她知道傅衍礼在想谁。
不用猜,她知道。
自从陆知易离开,他从未真正笑过一次。
哪怕后来娶了她,哪怕她用尽手段,把这个家打理得滴水不漏,他也始终对她保持着一种温和而冷淡的疏离。
她恨。
也心疼。
更嫉妒。
嫉妒那个早已远走高飞的女人,居然还能在他心里占据一个无可取代的位置。
可她不急。
慢慢来。
一切都还在她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