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她心里的芍药

    第九十二章  她心里的芍药

    谢景行将外套解下搭在她肩上:“刚刚温差大,别着凉!”

    “你不冷?”

    “我现在不冷!”

    她没说话,只把外套拉了拉。

    两人一路走到宿舍楼下,天边是一弯月亮,清清淡淡地悬在天际,灯光拉长他们的影子,一前一后落在青石砖上,像是某种默契在脚步之间悄然滋生。

    回到屋里,她换好家居服,从厨房拿出牛奶放进热水壶保温。

    谢景行脱了外套走进来,翻了翻她桌上的文件。

    “这些还没改完?”

    “快了!”她伸手拿过来:“剩下两段注释,你去洗澡,我来改!”

    谢景行没有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这两天睡得不好!”

    “谁说的?”

    “你昨晚喊我三次!”

    “我有吗?”她抬头,眼神一瞬有些闪躲。

    谢景行没继续追问,只轻轻道:“以后再有梦,叫我!”

    她点了点头,低声说:“那天我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栋宅子里!”

    他静静看着她,不催她开口。

    “灯没开,屋子很大,我一个人在厅里站着,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咬了咬唇:“我走了很久,才看到他—傅衍礼,他在楼梯上,低着头,跟我说了一句‘怎么又回来了’!”

    谢景行没有说话,只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我那时候真的很怕!”她低声:“我怕你突然也走!”

    “我不走!”他轻声说:“你说了你不放手,我就不松!”

    陆知易看着他,笑了:“你这人太会了!”

    “所以你得一直牵着我!”他看着她:“你牵得紧,我就不乱跑!”

    她扑哧一笑,轻轻点头。

    而另一边,傅衍礼坐在父亲书房的藤椅上,点着一支烟,窗外的风吹进来,带着一点树叶刮过窗台的沙沙声。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屋里没开灯,只有桌上小台灯透着一层淡黄的光。

    他指间的烟灰一寸寸地垂落,掉进旁边的烟灰缸,落得沉闷无声。

    他最近总是做梦。

    梦里的画面都很破碎,但有一个镜头却反复出现:那是他母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眼神惊恐地望着门外,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他那时以为是她情绪崩溃。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惊恐,像是在看着什么—或者说,是在看着某个人。

    那段时间傅如烟在照顾她,饮食、药物都是她安排的。

    母亲起初还信任她,渐渐开始变得警惕,最后甚至拒绝她进门。

    他劝过母亲,认为她是因为失去父亲而精神失常。

    现在想来,他错得离谱。

    而傅如烟,她也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

    他坐在黑暗中,指尖轻轻点着烟灰,回忆起今晚的餐桌上,她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阿礼,你明天不是要见京南的人吗?我把资料都打印好了,顺便把你常用的钢笔装进了公文包!”

    “吃了点饭,我让厨房多加了你喜欢的姜丝!”

    “今天有点凉,等会儿早点睡,我让阿姨给你煮了热汤!”

    每句话都无可挑剔。

    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可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没有一点情绪。

    他忽然想起一个细节。

    母亲曾经说过:“一个人越是笑得完美,越有可能是在掩饰她真实的情绪!”

    那天他没信。

    现在,他终于有些懂了。

    窗外风更大了,吹得窗帘轻轻鼓起,傅衍礼掐灭了烟,把手撑在扶手上,闭着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的世界正逐渐失去他能控制的一切。

    陆知易彻底离开他了。

    她不再是那个被他忽略、沉默陪伴的妻子。

    而傅如烟—她不再只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姐姐”。

    他觉得自己像坐在一场大火的边缘,明明房子还没有烧起来,可他知道,地板已经开始发烫。

    只是他连叫救命的勇气都没有了。

    翌日清晨,基地的天才刚蒙蒙亮,宿舍楼前的水泥小道上已经有零星几人慢跑而过,白雾绕着低矮的灌木一层层铺开,寂静又柔和。

    陆知易醒得比平常早,睁眼时谢景行已经不在身侧,枕头还残留着他肩膀的温度,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倒是冒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她拿起杯子,轻轻拧开盖子,是温牛奶,没放糖,温度刚好。

    嘴角不自觉地扬了一点,她把杯子放回去,裹着毯子下床。

    洗漱完后,穿着松软的家居服走到窗边,阳光还没透进来,窗户外是若有似无的晨雾,她伸手在玻璃上画了个小圈,然后慢慢抹掉。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动静,她推门进去,就看见谢景行穿着一件深灰色长袖,正在灶台前摊蛋饼。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偏了偏头,语气不急不缓。

    “醒了?”

    “醒了!”她声音还带着点刚起床的沙哑,走过去靠在门框边:“你几点起来的?”

    “六点!”他把锅铲翻转了一下,蛋饼表面金黄焦脆。

    “这么早?”

    “你昨晚不是说今天要交那份反馈文件?我先给你把前天那部分汇总补了一页!”他不动声色地道:“你说的变量太散,我重新分类了!”

    陆知易怔了一下,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你怎么不叫我?”

    “你睡得太熟了!”

    “以后这种事别做太多!”

    “你不做,我来做!”他说得理所当然。

    她走过去,伸手替他把袖子卷了点上去,然后站在他身边看着那张饼慢慢变得金黄。

    “你最近是不是太惯着我了?”

    “你才发现?”

    “那我要是变得很娇气怎么办?”

    “我愿意你娇气!”

    “你这么说,我就更想娇气了!”

    “那你继续,我负责!”

    两人就这样站在厨房里,一个人煎饼,一个人看,窗外的光一点点透进来,打在他们身上,像是笼着一层不动声色的温柔。

    吃早饭的时候,江澄发了条消息说她请了半天假,顺便附带一张她和家里狗狗的自拍。

    陆知易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景行抬头:“她又发什么了?”

    “她说她今天要带狗狗去做绝育,怕它以后瞎谈恋爱!”她把手机放回去:“她的狗比她命好,至少有人陪!”

    谢景行啜了一口牛奶,语气平静:“她可以谈!”

    “她嘴上说不想,其实私下里一直在看别人怎么相处!”

    “她是怕被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