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那年旧冬天

    第一百二十七章  那年旧冬天

    她走过去,把他的茶杯拿起,倒进水槽,刷得一滴不剩,然后轻轻放下。

    “别再看她了。

    她不会回来的!”

    傅衍礼静了几秒,低声问。

    “你也曾经不是这样的!”

    “是!”傅如烟盯着他。

    “我也曾经不顾一切喜欢你!”

    “那现在呢?”

    “现在我只剩下清醒!”

    她转身上楼,步伐轻稳,像是终于卸下了某种沉重的面具。

    傅衍礼却坐在那里,仿佛整个人都沉进了座椅里,背后是一片寂静的夜。

    他不敢去碰自己最深的那段回忆,不敢再细数他对陆知易的伤害,因为一旦回忆,就像站在深渊边上,脚下全是他曾忽视的温柔和沉默。

    她给过他机会。

    可他没珍惜。

    现在,她的世界光明澄澈,他却只能在黑暗里低头忏悔。

    哪怕他再想见她一面,也没有了资格。

    她已经离开,而他—只配悔恨。

    深夜的基地静谧如水,宿舍楼后的小树林里传来风吹过树梢的声音,枝叶微微晃动,在黑暗中投下斑驳的影子。

    走廊的感应灯每隔一段时间才亮起一次,像是提醒人间还未入眠。

    陆知易坐在床边,膝盖上摊着一叠未看完的技术手稿,手里握着笔,笔尖却落在纸上半晌未动。

    她今天改了一整天的实验流程,头有些胀,眼睛也干得厉害。

    可她还是没打算睡,她知道自己一旦闭上眼,脑海里会浮现太多她不愿面对的东西。

    谢景行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见她还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拿了毛巾坐在她对面,沉声问。

    “你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的声音淡淡的,却明显有些疲惫。

    “有点乱!”

    “别看了,今天已经够了!”谢景行伸手把那堆资料收走。

    “再强撑下去,反而效率更低!”

    她没有阻拦,只是松开了笔,靠在床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今天梦见了以前的家!”

    谢景行知道她说的是傅家,默然几秒,问。

    “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在厨房煮汤,一锅汤炖了很久,我站在灶台前,小心翼翼地尝味道,生怕咸了、淡了!”她侧过脸。

    “然后他走进来,问我:‘你还在做什么?’我说给他煮了排骨汤。

    他皱了皱眉,说:‘我不吃这个,你忘了吗?’”

    她顿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

    “可我没忘。

    他吃过的。

    他那时候是喜欢的,只是不喜欢是我做的!”

    谢景行没有插话,只是走过去将她的手握住。

    “梦里我没哭!”她继续说。

    “可我一觉醒来,眼角是湿的!”

    “你真的不该再为他掉眼泪了!”谢景行的声音温稳,却带着隐忍。

    “他不值得!”

    “我知道!”她点头。

    “但梦是不受控制的!”

    “你知道我最不能接受什么吗?”谢景行忽然低声问。

    “什么?”

    “是你总是记得他的一切!”

    陆知易一愣,随后微微低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控制不住!”

    “我知道!”谢景行语气没变。

    “可我就是不喜欢!”

    她轻轻咬了咬唇,半晌才抬头看他一眼。

    “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不!”他看着她。

    “是你曾经太不被珍惜!”

    “我以前真的很用力地去爱一个人!”她轻轻笑了一下。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他就会看见我!”

    “他看见了!”谢景行低声。

    “但他不在意!”

    屋子一时陷入沉默。

    风吹得窗帘微微鼓起,夜色顺着窗缝往屋里渗,带来一点潮湿的气息。

    “你不是替代品!”谢景行忽然开口。

    “他娶你,是因为你安静,听话,不吵不闹。

    他以为那是你最可取的地方!”

    “但我后来变了!”

    “你不是变了!”谢景行目光灼灼。

    “你是终于活成了你本来的样子!”

    陆知易看着他,眼神一点点泛红。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你有一天也离开?”

    谢景行伸手将她抱住,声音贴在她耳边。

    “我不会!”

    “可你以前也说过,如果我不想说话,你就不问!”她声音有些发抖。

    “你那时候是唯一一个不逼我、不催我、不否定我的人!”

    “那现在呢?”

    “现在我愿意说了,可我还是怕!”

    谢景行轻轻笑了一下。

    “你可以怕,但我会一直在!”

    她抱着他,眼泪终于落下,却没有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过去痛,还是为当下感恩。

    她只知道,如果当年有人像他这样抱着她,她或许早就走出来了。

    而京北,傅家老宅依旧灯火通明。

    客厅的水晶灯照得大理石地板发亮,傅衍礼坐在餐桌前,一只手撑着额头,眼神落在桌面一处空白处,看似出神。

    他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个失眠的夜了。

    傅如烟站在不远处,穿着深色的长裙,头发挽得一丝不乱,语气温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

    “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脸色很差!”

    “我没事!”傅衍礼不抬头。

    “你最近总是发呆,秘书说你一个文件看了三遍都没批完!”

    “我只是没心情!”

    “你是不是又梦见她了?”

    傅衍礼沉默了一瞬。

    “你能不能不要再提她?”

    “可你心里有她!”

    “那又怎样?”他忽然抬头,声音压得极低。

    “她不在了!”

    傅如烟微微一笑,眼神却如冰。

    “她不在了,所以你就可以随便在我面前怀念她?”

    “我没有怀念!”他反驳得极慢,却苍白无力。

    “她离开你,是因为你不爱她!”傅如烟站直了身。

    “可你也不爱我!”

    傅衍礼没有接话,只是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傅如烟的声音缓缓低下去。

    “你以前对我—是全心全意的!”

    “你也不是从前那个你了!”他忽然看着她,语气有些疲惫。

    “你变了。

    你现在的每一个决定,每一次发言,都像是在计划什么!”

    “你是说我不再温柔了?”

    “你冷得像个外人!”

    傅如烟笑了笑。

    “这就是你爱的方式吗?你爱我,是因为我温柔?”

    “你曾经不是这样逼人的!”

    “可我若还像从前那样,低眉顺眼,站在你母亲后面说话,你会看我一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