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她还是会怕
傅衍礼没有回答。
傅如烟走过去,低头看着他。
“我用了十几年才明白,你所谓的爱,根本经不起现实的检验!”
“你现在想说什么?”他终于抬头,眼神里满是疲惫和疑惑。
“我想说,我曾经也真心对你过!”她一字一句。
“可你错过了那份真心!”
她转身上楼,背影挺拔却冰冷,像是整个傅家的气温都随她步伐一点点下降。
傅衍礼坐在原地,手里的杯子早已凉透,窗外的雨已经停了,空气却依旧潮湿。
他看着桌面那张被手撑出水印的纸,眼神越来越模糊。
他想起她离开的那个早上,她站在玄关前,行李已经摆好。
他说。
“你确定吗?”
她点头。
“我很确定!”
他还记得她那时候的眼神,已经没有留恋,没有悲伤,只有解脱。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那才是真正的失去。
她在他身边那几年,他从未认真听过她一句话。
她说她喜欢丁香,他换成了栀子花;
她说她怕黑,他夜里总是最后一个回家;
她说她想去北方看雪,他说太冷,没空。
他给她的,不是爱,是冷漠。
而她给他的,是她全部的温柔和耐心。
可他从没回应过她,直到她把这份温柔收了回去。
现在,他才开始怀念她的声音,她的笑,她在沙发角落喝水时的姿态,她在厨房轻轻哼歌的模样。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陆知易不在了。
她早就离开他的世界,离开得太远,远到他只能站在夜色里,默默地想她,悔她,念她。
他终于意识到,他曾经最不在意的那个人,是他这辈子最不能失去的人。
可他失去了,再也无法追回来。
她不会等他了,她早就走了。
而他,只能在回忆里,活成一个失败者。
一个亲手把爱人推开的失败者。
一个,只配悔恨一生的人。
基地的夜,又是一场安静的春雨。
雨滴落在窗棂,敲打出节奏轻缓的音符。
陆知易坐在办公室靠窗的位置,手里握着一支笔,盯着眼前的页面好一会儿,才缓缓写下几个字。
屋里灯光昏黄,桌面上摊着几份资料和她刚刚批改完的训练稿,江澄的笔迹混杂着涂改痕迹,但结构已经比从前清晰了很多。
她的眼神越看越柔,眉间却藏着一点淡淡的疲惫。
“你又在挑她的错?”谢景行推门而入,手里拿着刚打好的热咖啡。
“没有,”她接过咖啡,轻轻道。
“我只是想看看,她这次有没有把那组模型优化到我要求的程度!”
“你嘴上说得轻,其实是怕她被训!”谢景行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眼神落在她笔下那些细细密密的注解上。
“你现在看谁都像以前的自己!”
“她不像我!”
“哪里不像?”
“她比我敢表达!”陆知易抿了一口咖啡,笑了一下。
“她会问问题,会表达不同意见,也会争取自己的发言机会!”
谢景行看着她没说话。
她顿了一下,才慢慢道。
“而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敢,只想着别说错一句话、别做错一件事!”
“你那时候已经很好!”他平静道。
“只是没人告诉你!”
“你也没告诉我!”她侧头看他一眼,语气里带着一点调侃。
“你那时候只是每天盯着我,仿佛我要偷项目代码似的!”
“我那时候也怕!”谢景行笑了。
“怕我靠近太快,你跑了!”
“那你现在呢?”
“你跑我也不松手!”
她垂下眼,指尖摩挲着杯身,良久后忽然低声说。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想,要是我一开始嫁的人是你,我会不会早点走出来!”
谢景行没有立刻回应。
“也许会!”他点头。
“也许也不会!”
“为什么不会?”
“你那时候太相信爱情了!”他说得极轻。
“而我不是你第一个选择!”
她没说话了。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窗外雨势忽然大了几分,落在玻璃上的声音变得更密集,像是替她未出口的情绪哀鸣着。
“你是不是……偶尔也会想起他?”谢景行忽然问。
她怔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半晌,她点了点头,坦诚道。
“是!”
谢景行没有露出任何不快,声音温温地问。
“你都想些什么?”
“我会想……他是不是也后悔了!”她低声说。
“我会想,他看到我现在这样,会不会感到愧疚!”
“那你希望他愧疚吗?”
陆知易沉默。
“希望!”她最后轻轻吐出。
“哪怕只是一点点!”
“那他现在一定很痛苦!”谢景行说。
“可那和你无关了!”
“我知道!”她点头。
“我不会再回头了!”
与此同时,京北的老宅里灯火通明,傅衍礼坐在高楼的老式靠椅上,披着一件薄毯,盯着面前那张已经泛黄的结婚照片出神。
照片里的他西装笔挺,脸上却看不出喜色。
新娘站在他身侧,穿着合身的白纱,笑容温柔而含蓄。
那是陆知易。
他记得拍这张照片那天,傅母给她挑了一件价格昂贵的婚纱,她当时不太敢穿,说衣服太浮夸。
傅母说。
“你是傅太太,得拿得出手!”
她顺从地笑了笑,没有反驳,只低声说。
“那就穿这个吧!”
他看着那一刻的她,低眉顺眼,不敢出错,一如既往地“识趣”。
他那时候心里只有傅如烟。
他从小就被傅如烟吸引,她是他的光,是他一切的幻想。
他爱她的聪明、爱她的清醒、爱她那种“哪怕站在人群中也永远独一无二”的姿态。
她带他穿越青春期最荒芜的年岁,他对她倾尽所有信任与执念。
陆知易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枚棋子,一张挡箭牌。
他以为,只要她肯顺从,他便能心安理得地用她挡住所有外界的喧嚣,哪怕心从不曾在她那停留一秒。
可现在,他终于发现,他早已分不清,那个在沙发角落替他熬夜做数据的人,那个在厨房默默煲汤、怕惊扰他而压低嗓音说话的女人,在他生命里占据了怎样的份量。
她走了。
他本以为她只是出去透口气,可她走得干净利落,甚至没带走一件多余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