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他只能远望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他只能远望

    基地夜里很安静,连门口保安亭里的灯都只留着一盏小的。

    她走过主楼与宿舍之间那条窄道,习惯性地往天上看了一眼。

    今天的月亮很亮。

    她站住了脚,抬头望着那一轮圆月,眉眼在银白色的光下显得格外清淡。

    风吹动她耳边几缕碎发,落在脸颊上,她抬手捋了一下,低低地笑了下,好像是笑给自己听。

    谢景行站在宿舍门口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走过来,脚步悄无声息。

    他手里拿着一件她的针织外套,看她站着不动,便不紧不慢地走近,帮她披上。

    “冷吗?”

    “有点!”她声音不大。

    “但也还好!”

    “脑子里的事比风冷!”

    她听他这么说,笑了笑,没有否认。

    他站在她旁边,陪她一起看月亮。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月亮是哪天吗?”他问。

    她想了几秒。

    “是那年实验组搬迁,断电那晚?”

    “你坐在实验楼楼顶,我刚下班回基地,正好看见你一个人!”

    “我那时候挺狼狈的!”她轻轻说。

    “刚被傅家彻底赶出来,租的房子小到放不下书桌,那几天实验室是我唯一能落脚的地方!”

    “你坐在顶楼风口,披着白大褂,看着天一动不动,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

    “你那时候就对我这么上心?”她调侃地看他一眼。

    “那时候我还没分清是心疼还是别的!”他垂眼。

    “但我知道我不想你那么孤单!”

    “后来你搬到我旁边宿舍,还总是借书!”

    “因为你只借我书!”

    “我以为你是为了方便!”

    “我是为了靠近!”

    陆知易低头笑了笑,眼神被风吹得有些湿润。

    她从来都知道谢景行是那种克制的人,他从不会说太多,也不会炫耀自己的好。

    但他的好像细水慢慢流,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寸一寸地渗透进来,等她回头才发现,他已经站在她身后太久太久。

    “我以前觉得,傅衍礼是我这辈子唯一放不下的人!”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因为他低着头生活!”

    谢景行没有说话,只是继续陪她站着。

    “但我现在知道,不是我放不下他,是我那个时候根本不相信自己能离开!”

    “你不是放不下,是没人教你怎么放!”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真正把他放下的吗?”

    “什么时候?”

    “是你带我去山顶那次!”她侧过头看他,眼神柔下来。

    “那天我们没说几句话,你也没问我为什么突然不说话。

    你只是递给我一个热水壶,然后一句话都不说地陪我坐了整整两个小时!”

    “你那天哭了!”

    “我以为你没看见!”

    “我故意没看见!”

    她轻轻笑了。

    “你那时候说,‘陆知易,你可以不用证明自己也能被留下’!”

    “我记得!”

    “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其实一直在跟自己赌气。

    我不是想留在谁身边,我只是太怕自己一文不值!”

    “你现在还怕吗?”

    “现在不怕了!”她抬头看他。

    “因为你在!”

    谢景行伸手拉过她的手,十指交扣。

    “你早就值了!”他说。

    “只是你以前不信!”

    “现在信了!”

    “以后都要信!”

    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儿,风渐渐变得柔和起来,像是夜色也听懂了他们的沉默。

    京北的早晨来得比南边快一点,傅家老宅的院子被晨光染成了一片浅金色。

    傅衍礼站在书房阳台,手里拿着一杯咖啡,一夜未眠的疲惫全写在脸上。

    他最近睡眠越来越差。

    不是失眠,而是闭上眼就梦见陆知易。

    梦里的她总是站在很远的地方,背着光,站在熟悉的花园长廊下,穿着那件他记忆中她最常穿的米色外套。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干净,安静地像一口井。

    他伸手要去拉她,梦就醒了。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窗帘半拉着,阳光刺眼,他闭了闭眼,胸口空得像是被掏空了一块。

    他以为她只是走了。

    可现在才发现,她是真的从他生命里彻底消失了。

    他开始翻看过去的日记、信件,甚至连那些她写过但从未寄出的草稿都找出来看。

    他发现,她留下的痕迹比他想象中多得多,可他过去却从未在意。

    她曾经写过。

    “我希望有一天,他能看我一眼,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而是因为我是我!”

    她还写过。

    “我已经不哭了,可我还是想说,我也想要一个能说晚安的人!”

    她太懂事了,懂事到让他在习惯之后忘了她也是人。

    而她离开的时候没有骂他,没有摔门,也没有留下“你会后悔”的狠话。

    她只是说。

    “我走了!”

    他现在才知道,有些人不是生气才离开的,是死心了。

    他失去的是一个曾全心全意爱他的人。

    而他一无所有。

    那天下午,基地主楼迎来了一批调研人员。

    陆知易作为项目代表之一,在接待后参加了闭门汇报会,会议持续了近三个小时。

    会议结束后,她一个人走到楼顶平台吹风。

    阳光落在她脸上,她抬头看天,有些恍惚。

    三年前的她站在傅家顶楼阳台,抱着文件哭得喘不过气来。

    她那时想,自己是不是活得太没骨气。

    为什么别人一句话就能让她委屈到骨子里。

    三年后的她,站在另一个楼顶,怀里抱着的是她亲手写下的模型方案,有人听,有人问,有人支持。

    她不再卑微,不再靠别人施舍目光。

    她已经,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而那份勇气,来自她一次次地推翻自己的妥协。

    她靠在栏杆边,迎着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手机响了。

    是谢景行。

    “在哪?”

    “楼顶!”她笑着说。

    “我想你了!”

    “等我十五分钟!”他声音里带着笑。

    “我们去吃饭!”

    “好!”

    她看着天边慢慢染上暮色的那抹金红,轻声道:

    “我再也不是为了谁而活的陆知易了!”

    “我,是我自己!”

    夕阳逐渐落下,基地西边的山被橘红色的余晖晕染了一层温暖的光,像是谁用笔刷过天地,把所有颜色都拉柔了。

    实验楼顶层的落地窗反射着淡淡的金,整个基地陷入了一种带着尾音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