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她没有回头
他还记得她生日那天,没敢提一句,只是偷偷煮了碗面,摆在厨房的炉子上,贴了一张纸条:晚上你如果饿,就热一下。
他没吃,那碗面凉了一夜。
她也再没提过。
她就是这样的人,所有的情绪都往心里收,所有的爱都藏进日常的细节里。
他那时候不觉得她特别,甚至觉得她“平庸、无趣”,和他脑海中那个光芒四射的傅如烟完全不同。
可现在,那个“平庸”的女人,站在了所有人都仰望的高台上。
她成了谁都拿不下的“陆博士”,成了国家重点项目的核心技术负责人,成了新一代女性科研的象征人物。
而他,只能在客厅里,从报纸、电视和网络上,看着她越来越遥远的背影。
傅如烟走进来时,他还坐着发呆,指尖轻轻点着那份文件,却始终没有翻页。
她一眼看穿他的神情,语气不咸不淡地问。
“你在想她?”
他没有回答。
“你现在是不是终于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错过了?”
“我一直都知道!”
“可你当时不觉得重要!”
“我当时……”他声音哑了。
“以为她不会走!”
“所以你就放肆!”
他闭了闭眼,疲惫地靠进椅背。
“我以为她是那种永远不会走的人!”
“你以为她爱你,就不会走!”
“是!”
“那你错了!”傅如烟冷笑一声。
“不是她不想走,是她在给你时间。
你以为她安静,其实她早就心死了!”
傅衍礼没有反驳,只是低声道。
“我现在只想知道,她有没有哪怕一刻后悔过!”
“她不会!”傅如烟毫不犹豫。
“她比我们所有人都活得清醒!”
她说完,转身离开。
而他坐在原地,像一尊没了魂的雕像,脑海里只剩下那个名字,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陆知易。
他曾有过她的全部温柔,也亲手将之推开。
现在,剩下的只有悔,只有夜里梦回时再也无法唤回的名字。
她再也不会回头了,而他—已经彻底,被她留在过去。
基地的夜再次降临,整座园区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实验楼外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像点点星火,零星散落在灰蓝色的夜幕下。
陆知易坐在宿舍的书桌前,电脑屏幕亮着,映得她脸上白光一层,眼底却是浓得化不开的沉思。
她手指搭在键盘上,没有敲字,只是盯着那段半写不写的总结发呆。
其实那篇汇报稿她昨天已经写完了,只是总觉得还不够完美。
她删删改改,一次次重新拟结构,逻辑重排、数据抽点,明明没有人催她,她却像是自我施压一样,把自己困在这个看不见出口的环里。
“你又没吃晚饭!”谢景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你再这么熬,我真得去向项目组请假带你出去走走!”他走到她身边,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不是也很忙吗?”
“再忙,也有时间照顾你!”
她微微偏头,眼里闪过一丝暖意。
“我不是在逼自己!”她说。
“只是有些习惯,好像改不过来!”
谢景行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走到厨房,很快热了一碗粥端出来,放在她手边。
“多少吃点!”他蹲下身,把她的手拉起来。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看不出来你最近压力大得连手都在抖?”
陆知易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握了握手指,果然指节冰凉僵硬。
她没说话,默默端起粥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流过喉咙,她忽然眼圈有些发红。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
“以前在傅家的时候,我也这样,经常整晚整晚不吃东西,就为了让自己忙到没空想别的!”
谢景行听着她的语气,神色缓了几分。
“后来有一次,实在撑不住,半夜晕倒在厨房!”
“他在吗?”谢景行问。
“在楼上!”她垂着眼。
“傅母把我扶起来,第一句话不是问我怎么样,而是说,‘你要死也别死在厨房,这样不好看’!”
谢景行缓缓握住她的手,没说话。
“我那时候居然还觉得,是不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她自嘲一笑。
“我是不是应该更沉默,更听话,做饭更精致,说话更有分寸!”
“你不是不够好!”谢景行低声说。
“是他们太糟糕!”
“我有时候也这么安慰自己!”她抬起头,看着他。
“可你不知道,那种从骨子里被否定的感觉,会伴随你一生!”
“我知道!”他眼神坚定。
“所以我才要告诉你,不是你不够,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没配得上你!”
她终于低下头,靠在他肩膀上,声音闷闷的。
“你说,我是不是现在变得太敏感了?别人一句玩笑,我都要反复思量!”
“你没有变得敏感!”他摸着她的发。
“你只是终于开始对自己诚实了!”
“可我不想这样!”
“没关系!”他说。
“我在!”
他们就这样坐在灯下,谁都没再说话。
安静里只有墙上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提醒他们时间流转,却也像是另一种陪伴的节奏。
京北。
傅家老宅的高楼书房灯亮着,傅衍礼坐在窗前,面前放着一份刚刚送来的集团季度数据。
他盯着那组数字良久,眼神却越过它们,落在窗外那一排正在慢慢枯败的月季花上。
陆知易曾在傅家后院亲手种过一株粉色月季,是他母亲最讨厌的颜色。
那时候他母亲说。
“这种花俗气得很,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她当时没争,只是晚饭后悄悄一个人挖土、松根,把月季栽在靠近水池的位置。
她甚至没告诉任何人,第二天就坐在花丛边看了很久,安静得像一尊雕像。
他那时看见了,却没说什么。
现在想来,那也许是她为数不多想为自己做点什么的时刻。
可那株月季,在她走后没多久,被他母亲让人连根拔了。
他甚至忘了反对,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对她所有的愿望都装作听不见。
傅如烟走进书房时,他还坐在原地,指节扣着桌面,眼神发沉。
“你又在想她!”她语气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