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我写下自己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写下自己

    “也许是因为婚姻给了她更多的沉淀吧!”

    她当时没吭声,也没有解释,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一丝苦涩的感觉还是如影随形。

    他们永远无法理解,那段婚姻并没有给她“沉淀”,给她的,是质疑,是剥夺,是一遍遍压低自我之后的麻木。

    她记得婚后第二个月,傅母就对她说。

    “你现在的工作只是玩票性质,等阿礼真正升职了,你也别出去抛头露面了,做点贤内助的事,多体面!”

    她那时只是点头,没有反驳。

    她也记得她写完第一篇科研论文时,满心欢喜地拿给傅衍礼看。

    他翻了两页,说了一句。

    “你写这个干什么?你以后要操心的是傅家的资产,不是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那一晚她睡不着,抱着打印稿整整坐了一夜。

    她不怪他说这话,她知道他从小被灌输的是“女人应当辅助男人”的那一套价值观。

    在他的世界里,陆知易存在的意义,从不是一个人,而是“他的太太”。

    可她是人。

    她是鲜活、有思想、有能力、有自尊的人。

    她从来不属于谁。

    她望着窗外,阳光照得她眼神发亮。

    这几年她重新找回了自己,找回了主动思考、主动选择、主动面对生活的能力。

    她不再习惯退让,不再习惯沉默,她学会了清晰表达,学会了说“不”,学会了不再为别人的期待牺牲自己。

    她是陆知易,不是傅太太,也不是任何人的附属。

    她现在走在属于自己的路上,每一步都清晰、稳妥、坚定。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她回头,是谢景行。

    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衫,左手拎着两杯刚泡好的咖啡,右手还拿着几份文件。

    “饿了吧?”他笑着看她。

    “我猜你没吃午饭!”

    她接过咖啡,轻轻地“嗯”了一声。

    “有点没胃口!”

    他坐到她对面。

    “心情不好?”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手里的咖啡杯,缓缓道。

    “我今天听见他们提我那段婚姻!”

    “他们说什么?”

    “说那段失败的婚姻是我的转折点!”她抬起头,眼神平静。

    “说得轻巧,好像我在那里面得到了什么宝贵经验似的!”

    谢景行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可他们不知道,那段婚姻里我丢掉了多少!”她的声音淡而清晰。

    “我丢掉了热情,丢掉了底气,丢掉了对这个世界最基本的信任!”

    “但你也赢回来了!”他缓缓开口。

    “你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地,把这些全都拿了回来!”

    她望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从没走出那段关系,我们现在是不是不会遇见?”

    “也许不会!”谢景行没有否认。

    “但你走出来了。

    所以我们才有了现在!”

    “我有时候会怕!”她低声说。

    “怕我现在太依赖你!”

    “依赖不是软弱!”他望着她。

    “是信任!”

    “你从来没嫌我敏感、脆弱、多疑吗?”

    “没有!”他语气干脆。

    “你现在每一个情绪,都是你经历过那么多苦之后,依旧愿意活得真实的证明!”

    她低头笑了笑,眼神轻轻一软。

    “你总是这样!”

    “哪样?”

    “无条件站在我这边!”

    “不是无条件!”他淡淡一笑。

    “是因为你值得!”

    这话她听过很多遍了,可每一次听见,心里还是会泛起涟漪。

    她靠在椅背上,轻轻开口。

    “我现在真的过得很好了。

    不是‘对比过去的好’,而是我真的觉得,每天醒来,我都在做我喜欢的事,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不用取悦、不用讨好、不用忍耐!”

    “那就继续这样!”他望着她。

    “你想往哪里走,我就陪你一起走!”

    而在遥远的京北,傅家三楼书房。

    傅衍礼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低垂的天色,手里握着手机,指尖一遍遍划过屏幕上那条新闻推送。

    【基地青年科研代表陆知易完成阶段成果答辩,项目获评优等级!】

    配图是她在会议室里发言的照片,她站在讲台中央,眼神清澈,眉眼间全是沉稳和笃定。

    她身后的投影屏幕打出她的名字—陆知易,副项目组负责人,评审等级:a+。

    他看着这行字,眼前浮现出很多她在他身边时的画面。

    她拿着一叠文件从实验楼回来,坐在书房门口,小声问他。

    “你有没有时间看一下?”

    他头也不抬。

    “我现在很忙!”

    她在厨房煲汤,端了一碗给他,他随口说。

    “我不喜欢这味道!”

    她在雨天生病,冒着寒风去药房,只为了不打扰他和母亲的谈话。

    他曾以为,她就是那样的人—安静、顺从、不争。

    他曾以为,她会一直那样守着他。

    可她不是。

    她后来走了,带着她所有的温柔和尊严,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而现在,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还记得离婚那天,她说。

    “我不是不爱你了,我只是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了!”

    他说。

    “你想清楚了吗?你现在离开,以后可能什么都没有!”

    她看着他,平静地说。

    “我从你这儿,也从没得到什么!”

    她说完这句话时,他愣住了。

    他那时还不懂这句话的分量。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

    她不是“离开了婚姻”,她是终于从被看不见的深渊里,爬出来,走进了自己的世界。

    她已经不属于他了。

    她属于那个懂她、尊重她、接得住她所有情绪的人。

    而他,只能守着她的回忆,一步步溃败。

    傍晚七点,基地的灯慢慢亮起来。

    陆知易走出资料室,谢景行替她拉开门,两人肩并肩走在主路上,风吹起她的发尾,掠过她的耳尖。

    “今晚想吃什么?”他问。

    “你做什么我都吃!”她轻轻一笑。

    “我信你!”

    他牵着她的手,低声说。

    “那我继续做你信得过的人!”

    她转头看他,目光清亮。

    “你已经是!”

    他们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是两个曾在各自伤口里流浪太久的人,终于在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停了下来,不再需要防备,不再需要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