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他再追不上了
明明她的逻辑没错,但因为某个评估标准未能对齐,被当众指出“处理方式不够严谨”。
她没回嘴,也没解释,只是默默坐着,会议结束后一个人坐在角落,写下这句话。
她当时只是在提醒自己—你不是因为“说对话”才有资格存在,而是你本就值得被听见。
那时候的她还没彻底走出傅家,还没完全学会“对抗”这个词。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倒,不能哭,不能退场。
哪怕委屈、哪怕害怕、哪怕独自一人,她也要让所有人以为自己“可以”。
如今再次读到那行字,她已经可以笑着看过去。
不是讽刺,也不是轻蔑,而是一种温柔的确认—你当时已经很好了,现在更好了。
她合上那本笔记,轻轻吸了一口气,起身去窗边打开一扇气窗,让新鲜空气涌进来。
身后门响了一声,谢景行走进来,手里拿着两个刚买回的早餐包子,还有一瓶新泡的山楂水。
“今天状态不错!”他笑着说。
“你眉毛没皱!”
她接过包子,笑着咬了一口。
“我今天不安排事!”
“真的?”
“真的!”她语气认真。
“我想给自己半天空白!”
谢景行将水放在她手边。
“那我就陪你‘空’半天!”
她看着他。
“你今天不是有组会?”
“我让副组带了!”他坐在她对面。
“你比那个会议重要!”
她低头咬包子,嘴角却止不住地扬起来。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清晨的阳光吗?”她忽然问。
“什么时候?”
“离开傅家之后的第一个月!”
谢景行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
“那时候我租了个很小的合租房,一室一厅,阳台特别小,一坐下就膝盖撞栏杆。
可是阳光好!”她望向窗外。
“我每天早上都坐在那里,喝一杯速溶咖啡,看着太阳慢慢升起来!”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活着’这件事,跟他们无关!”
她顿了一下,声音轻了下来。
“不是谁给我名分,也不是谁说我‘值得’。
我一个人,也能看到太阳!”
谢景行没说话,只是轻轻把她的手握住。
她回握住那只手,微笑。
“你是我活下来的那段日子之后,唯一愿意靠近的人!”
“你是我愿意用整个人生来靠近的那个人!”
他们静静地对望了一会儿,没有太多话,却在彼此眼里读懂了千言万语。
午后两点,傅衍礼坐在傅宅老宅三楼的父亲书房,窗外天阴着,乌云压得低,仿佛整片天空都要落下来。
他面前的茶几上,摊着几份遗产审查文件,一边是母亲遗物处理的清单,一边是旧员工手写的回忆录副本。
他翻了一页,指尖顿了顿。
文件上赫然写着。
“老夫人晚年情绪起伏明显,多次提及‘药味怪异’‘身体发闷’,但未被重视!”
他盯着那行字,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他没有继续翻,只是将那份纸静静放在一边。
这些天,他接触到了越来越多的“碎片”。
母亲的过世原本医生判定是“体质退化”,可回头一查,她过去五年每一次体检报告,指标都接近完美。
傅父的离世更是“郁结而终”,可就在他弥留前一个月,还在参加董事会发言。
他不知道这些异样代表什么,也从未怀疑过傅如烟。
他没理由怀疑。
毕竟她是他的太太,是他从少年时便依赖的“姐姐”,是母亲最信任、父亲最欣赏、他自己最仰赖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接近这些年傅宅内部的“更迭细节”,就越觉得心底某处沉沉的不安在悄然扩大。
她变了。
从一个温婉克制、眉目温柔的女子,变成了一个冷静果断、掌控欲强、语气锋利到几乎不容质疑的权势女人。
变得太快,也太彻底。
她曾在父亲弥留之际一整夜坐在病床前,捧着父亲的手,低声哽咽地说“您一定会好”,哭得几乎失声;可半月之后,她就在董事会上提出改革条款,一句话不提任何“纪念”或“追悼”。
她曾守着母亲在花园里聊天,亲手剪母亲喜欢的茶花;可母亲下葬当天,她却从头到尾没有掉一滴眼泪,只站在墓前沉默地说了一句。
“愿您安息!”
她在傅氏高层面前是绝对的掌权者,在下属面前是“铁血女总”,可回到家,她面对他依旧温柔,依旧关心,依旧在深夜端一杯温水,说。
“早点睡!”
可就是这份温柔,让他越来越不安。
那份温柔是稳的、细的、无懈可击的,甚至没有破绽。
不像是出于情感,倒更像是出于“掌控”。
他不是没想过这可能只是他多心。
可他越看她,越觉得陌生。
更让他无法忽视的,是她对陆知易的态度。
她从不提陆知易,不表达任何意见,不做评价,甚至在面对媒体偶尔的提问时,都轻描淡写地跳过。
她对那个曾在他生命中停留过五年的女人,仿佛完全无感。
可他知道她不是无感。
他记得,结婚那年,他们初次出现在同一个晚宴上,傅如烟在后台化妆时,镜子里不经意地瞥见陆知易被媒体围住,手足无措地站在角落,脸上还带着一丝尴尬。
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她不适合这样的场合!”
他当时没觉得那句话有多特别。
现在想起来,那句“她不适合”,是评判,是否定,更是一种潜藏在心底的敌意。
她从来不觉得陆知易配站在“傅太太”的位置上。
而现在—
她坐上了那个位置,稳如磐石。
他忽然有点怕。
不是怕她做了什么,而是怕自己从始至终都没真正看懂她。
而那个他从未真正看清的女人,早已一寸寸地把他包围在了名为“安全”的笼子里。
而他,就在这个笼子里,开始日日夜夜地思念那个他曾经亲手赶走的人。
陆知易。
他现在连梦里叫她一声名字,都会惊醒。
可她,已经彻底将他从生命里删去。
不留余地,也不留答案。
下午四点二十六分,基地西侧的风从山口吹下来,穿过整片实验园区,把几棵槐树吹得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