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额头落下一吻
“我爱你。”她说。
“我知道。”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我也爱你。”
另一边,京北。
傅家别墅三楼的灯还亮着,傅衍礼坐在落地窗前,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段采访的界面。
视频已经播完了,但他没有关掉,一遍又一遍地重新点开。
陆知易坐在采访现场,神情温和而疏离。
主持人问。
“你觉得,走出那段婚姻之后,你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说。
“我开始听见自己的声音了。”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她婚后第一年的模样。
那时她说话声音很轻,每次在客厅提出一个意见,都会习惯性地补上一句。
“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改。”
她不是没想法,她是没底气。
而他,从未给过她底气。
他那时候以为她“无欲无求”,以为她“安分守己”,以为她“很好养”。
可她不是。
她只是太怕了。
怕一旦有了表达,就会被赶出那个她拼命留住的位置。
他想起她曾在楼下厨房站着做饭,等他加班回家。
他开门进屋,她听见门响,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站得更直,声音小心地问。
“你吃了吗?”
她永远是那个等在门口的人。
可他从来没有真正回过她的“家”。
直到她走了。
她走得那么干脆,连一句挽留都不肯给他留机会。
他曾无数次想过那天晚上她会回头,可她没有。
她像是终于意识到:这个家,她不需要了。
她现在站在镜头前,不卑不亢地讲述自己,不再犹疑,不再软声细语地询问“我说得对吗”。
她讲的是她自己的人生。
而他,只能在每一条转发里,看见她越来越远的背影。
他真的输了。
输在她已经再也不会回头。
输在他明白得太晚。
输在她已经,彻底自由。
凌晨三点,基地宿舍楼外一片寂静。
风从走廊尽头的窗缝中吹进来,带着淡淡的青草气息,拂动着走廊墙边那幅科研主题海报的角角边缘,泛起一阵不易察觉的波纹。
陆知易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膝头盖着一条薄毛毯,手里握着一杯温水,已经凉了半截。
她没开灯,只有窗外对面楼宇上的感应灯时不时亮起,在她面前投下一片斜斜的光影,再很快熄灭。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彻夜不眠了。
不是身体不舒服,也不是事情没忙完,而是她今晚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这几天有关她的报道越来越多,基地的公众号、外部的主流媒体、科研类刊物……她的名字被频繁提起,她的过往经历也被反复包装、呈现、传播。
人们喜欢她的“励志”,喜欢她“从失败婚姻中走出”的故事,喜欢用“重生”“蜕变”“逆袭”这样的词来描述她。
可她自己,却愈发不安。
那些词听起来光鲜,但她知道,那些光的背后,是怎样灰暗的现实—
那些年,她并不是“崛起”的,她只是“熬过了”。
她不是靠着天赋和机遇“逆袭”的,她是靠一顿顿冷饭、一个个孤夜熬着、靠在水泥地上蜷缩成一团的身体和忍到眼睛发红的沉默,硬生生从那个屋子里逃出来的。
她没有被谁拉一把。
她是自己爬的。
她喝了一口水,喉咙涩涩的。
她想起三年前的这个时候。
那天是她生日。
她记得很清楚。
傅衍礼整整一天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她早上起床特地做了早饭,在餐桌边坐了二十分钟,他下楼时拿起外套就走,说。
“我约了人。”
她没问是谁,也没追问什么时候回来。
她只是说了句。
“晚饭我做点清淡的吧,天有点热了。”
他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门带起一阵风,关上了。
她坐在原地,过了很久才站起来,收拾餐盘,擦桌子,洗碗。
她中午自己吃了碗挂面,下午睡了一觉。
晚上,她煮了他喜欢的冬瓜汤,又热了份素菜。
她把饭摆好,坐在饭桌边等了一小时。
他没有回来。
晚上十点,他发来一条短信:今晚不回了,有点事。
她看着手机屏幕,手指一点点收紧。
她没有回。
他也没再发。
那一晚,她一个人坐在客厅,窗外下着细雨,天很闷,屋里湿气重得像是黏在皮肤上的薄膜。
她点了根香薰蜡烛,把剩下的饭菜全倒进了垃圾桶。
她告诉自己: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第二天一早,她起床如常,换衣、出门、买菜、打扫卫生,把前一天的情绪压到最深处。
没人知道她哭过,没人在意她生日当天一个人吃饭,没人问她那碗冬瓜汤是不是凉了。
她一直都那么安静,安静得像空气。
可她是真的伤了。
不是因为那顿饭,也不是因为那一条短信。
是因为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这个家,从来不曾真正把她当作“家人”。
她是个“客人”,一个“合适的太太”,一个“宜室宜家”的装饰品。
那天之后,她开始为离开做准备。
她没有闹、没有哭、没有质问。
她只是在一个午后,将行李一件件装进箱子,把自己的牙刷、睡衣、书本、证件,一样一样收拾好。
她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想留下。
她走得太干净。
干净到后来傅衍礼找不到她留下的任何“痕迹”。
她曾经不敢想象自己真的能走出去。
她以为她是离不开的。
可现在,她站在阳台,风吹过她肩头的毛毯,吹乱她鬓边的发丝,她才真切意识到—她是真的自由了。
不是离了婚就叫自由。
是她再也不需要向谁证明自己的价值,不需要被“你值得”三个字施舍地听见,她终于明白,她一直就值得。
她不需要“重来”,她只是在“继续”。
谢景行的脚步声轻轻从屋内传来,他本来睡得熟,但她没回来,他下意识醒了。
他披着家居外套,走到阳台看到她的身影,先是站住了。
“怎么在这儿?”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睡意的沙哑。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睡不着。”
他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把手伸进毛毯底下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