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哪需要你陪
傅如烟转身离开时,什么都没说。
她早该知道的。
她赢了所有,却没能赢下那个男人的心。
早晨六点,陆知易站在基地食堂外头,手里拎着两杯热豆浆,身边是谢景行,他穿着一件深灰的长羽绒服,手插在口袋里,头发还带着点被风吹乱的痕迹。
“你今天不上班?”她问。
“我今天请假!”他说得理所当然:“陪你!”
“我哪需要你陪!”
“可我想陪!”
她笑了笑,没再说话。
两人一边走,一边喝豆浆,沿着实验园区边上的小道绕了一圈。
阳光终于越过山顶,一点点洒下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落在地上紧紧交叠。
她忽然站住脚,偏头看着他。
“谢景行!”
“嗯?”
“你知道我现在最怕的不是失去你!”
他看着她:“那是什么?”
“是我如果哪天变了,你会不会不喜欢了!”
“你变什么样我都喜欢!”
“我怕我以后变得情绪更多,变得不那么温柔,变得偶尔自我中心,甚至变得有点……不像现在这样平静!”
谢景行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我不需要你平静,我只要你还在!”
她的眼眶又红了。
她一向坚强,但在他面前,她终于可以脆弱,可以幼稚,可以偶尔没道理,也可以什么都不说,只靠着他的胸口轻轻叹一口气。
而这一切,都不再需要她委屈自己。
她终于知道:
她不是被选择的那个。
她是自己选的这个人。
而这个人,从未让她后悔。
阳光从山脊那头慢慢升起,光线柔和,透着一种冬季清晨特有的清冷与安稳。
基地的草地被晨霜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踩上去会“咯吱”地响,像谁在安静地告诉你:一天又开始了。
陆知易和谢景行沿着基地后方的小道缓慢地走着,不急不赶,脚下是碎石与落叶混合的路径,风一阵一阵吹过来,把她头发吹到他脸上,她没理,他也没躲,只是安静地牵着她的手,指尖一动不动地扣紧。
“你今天真的不上工?”她偏头看他一眼。
“你今天要是哪里不舒服,我可以继续请!”他回答得干脆。
“我又不是病了!”
“但你梦见了你前夫!”
她顿住脚,看着他,眼神里有点羞赧,又有点尴尬:“你怎么知道我梦到谁了?”
“你夜里说梦话了!”他平静地说:“你说‘对不起’,然后说‘不是我错’!”
她垂下眼帘。
“我是不是很没出息?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梦到那些东西!”
“那不是没出息!”他低头看着她:“那是你身体记得它经历过什么!”
她没说话,只是手指下意识收紧。
“你知道吗?”他继续说:“有时候我特别怕你装得太好!”
“我哪里装了?”
“你总说你没事,可你吃饭总是挑着吃,晚上总是醒来,看到新闻里那些人经历的创伤你眼眶会红!”
她没否认。
“你以为你走出来了,但其实你只是换了一个环境!”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说:“我已经尽量往前走了!”
“我知道!”他伸手把她的发丝捋到耳后:“我也知道你很努力地做一个‘彻底结束过去’的人!”
她咬了咬唇,低低道:“有时候我会觉得,我现在的幸福不是‘自然得来’,而是‘拼尽力气换来的’!”
“你说得没错!”他说:“但这不意味着你不配拥有!”
她鼻尖有点泛酸,眼神落到远处山坡。
“我小时候特别怕风大的早晨!”她忽然说:“总觉得那是世界在告诉你今天也不会太顺利!”
“可你今天不是也走出来了?”
她点点头。
谢景行看着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在国外认识那会儿?”
“记得!”她笑了笑:“你那个时候脸特别臭,别人跟你说三句话你回两个‘嗯’!”
“是吗?”
“你自己不觉得?”
“我觉得那时候你特别瘦!”
“……这什么记忆点!”
“你当时总穿那件宽松卫衣,袖子都快盖过手!”
“因为我在减压!”
“你说你那时候一顿饭能吃五个生菜叶我都信!”
她笑着摇头:“你别说了,想想都觉得那会儿自己像个幽灵!”
“但你活过来了!”
她望着他,眼里浮出一层淡淡的水雾:“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比我自己想象得更有力气?”
“我不是觉得!”他牵住她的手:“我是见证!”
他们继续往前走,阳光慢慢升得更高,草地上那一层霜正在消融,冒出一丝丝雾气,空气中带着湿润的泥土味,夹杂着植物苏醒的气息。
走到后山坡上的小亭时,两人坐了下来。
风还冷,但他们并肩坐着,有彼此的温度就足够。
京北,傅宅。
傅衍礼站在父亲书房窗前,神色深沉。
他已经在这间屋子里站了近一个小时,桌上那份“家族年度事务调整汇总”被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
他不是真的在看那些文件,他只是在不断确认—那些当初由父亲亲自签署的事务,如今在每一页的调整记录里都被傅如烟一点一点替换成了她自己的印记。
她处理得很好,滴水不漏。
冷静、缜密、高效,甚至比他父亲当年还更有条理。
可也正因如此,他才越来越怀疑。
她太完美了。
他记得,母亲临终前一次私下和他通话,说了一句:“如烟是个好孩子,但你要记得,有些人她的‘好’只是为了不被质疑!”
他说那时候没懂,现在却隐隐明白了。
傅如烟确实很好,从他们还没结婚开始她就是那个“全能的养姐”,谁都挑不出毛病。
但这些年她逐渐变得强势,一步步掌握家族资源,连母亲的旧仆都悄悄换了一批。
她说她是为了“规整”。
他说好,他信。
但信归信,心里那根弦再也收不回去了。
他最近做了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他托人暗中调查傅如烟。
不是因为他已经认定她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而是因为他实在太害怕那句“她真的做了什么”。
他不想知道。
可他又忍不住去靠近那个真相。
越是靠近,他越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