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漫长沉默
“你只是在等一个人,肯定你,站在你身边!”
“你做到了!”
她眼里的水光终于缓缓聚起,在睫毛边缘轻轻颤着,最后落下一滴。
她没有擦,也没有遮掩,只是静静地,让那滴眼泪顺着脸颊落到掌心的茶杯上。
“我只是……偶尔还会怕!”
“怕什么?”
“怕我再一次被放下!”
谢景行望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她藏进去。
“我不会!”
“哪怕我哪天变得不再强大?”
“我会在!”
“哪怕我不再那么好?”
“你一直都很好!”
“那如果哪天我变得让你也觉得沉重了呢?”
谢景行伸手,拥住她,语气温热坚定。
“你不是负担。
你是我愿意一辈子揽进怀里的人!”
她埋进他怀里,眼泪慢慢流下来,不再像以前那样悄悄地、藏着地,而是明明白白地落下来,像是把过往所有没哭出来的痛,一点一点都哭出来了。
而在几百公里之外的京北,傅宅依旧静默。
傅衍礼坐在书房的长椅上,手里是一张发黄的信纸,旧到纸边都已卷起。
他一遍一遍地看着上面那行熟悉的字迹,那是陆知易第一次入职时给他写的汇报信。
她的字很规整,一笔一画都透着克制和用心。
他记得她那时候还没进核心小组,每天拿着各种实验数据在会议室的白板前演算,每一次被打回重做,她都只是安静地低头记下,转身再改。
他那时候看她,是从高处往下看的,像是在看一个可替代的研究者。
他现在却想起她那天穿的白衬衣,被实验室的冷气吹得有些微皱,她抱着一堆文件站在他办公室门口,轻声说了一句。
“傅总,我想汇报一件事!”
他头也没抬,只淡淡地回了一句。
“放门口!”
她站了一秒,转身离开。
那一幕现在想起来,他竟然觉得自己像个彻底的陌生人,冷淡得连回忆都变得刺眼。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尽是她曾经微笑着走出傅宅的那个背影。
她真的很安静,从来不吵不闹,不哭不求。
她连离开,都悄无声息。
她只是彻底地,不回头了。
而他,从那一刻起,才意识到自己失去的,不是一个可以替代的研究者,不是一个可以忽略的名字,而是一个在他人生最沉默的角落里,曾一直默默靠近他的人。
他再也找不回来那个她了。
傅如烟站在楼梯拐角处,听着书房里一点也不轻的翻页声,眼神微动。
她知道,他又在看陆知易的东西了。
她不是第一次撞见,有时是旧信纸,有时是邮件草稿,有时是她曾用过的一支笔。
她都没问。
她不能问。
她怕她一问,他就彻底把她也推开了。
她是他的妻子,是傅家现在的主人,是这栋宅子里的女主人。
可她却越来越像一个影子,一个连“为什么你还在想她”都不能问出口的影子。
她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指尖绞着衣袖,掌心泛白。
她恨陆知易。
恨她的出现,恨她的消失,恨她那种明明没有做什么,却能轻而易举拿走他全部注意的能力。
她曾以为她最恨的,是傅敬安。
可现在她明白,真正能撕裂她的人,是那个走得干干净净,却留下了一整段沉默的人。
夜幕将至,陆知易坐在谢景行身边,轻轻地将头靠在他肩上。
她望着远处实验楼亮起的灯,忽然觉得,这样安静的傍晚,是她从未想象过的“以后”。
她说不清现在的生活是不是完美,可她知道,它是她从前连梦里都不敢奢望的光。
她低声说了一句。
“谢景行,谢谢你!”
谢景行没说话,只握紧了她的手。
那一刻,风轻,天澈,一切都安好。
而她终于,不再是那个被命运驱赶着前行的人。
她是,活在自己的光里的人。
傍晚的风渐渐转凉,实验区外的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泛着微弱的金色光晕,将夜的轮廓轻轻拉长。
陆知易站在花园尽头的水池边,望着水面轻轻荡漾的涟漪,指尖绕着手腕上的一根细发圈,那是早上谢景行替她绑头发时无意落下的。
她没舍得摘,一整天都戴着。
风掠过耳侧时,她闭了闭眼,脑中忽然浮现出很久以前的一个画面—那年初冬,傅宅后院,夕阳将一地金黄投进了她那间偏僻的卧房,她手里捧着一碗刚熬好的姜茶,等在门边,想送给傅衍礼。
他那天应酬回来得晚,眉眼间藏着不耐,走廊上的灯影将他身形拉得很长。
她轻声叫他。
“阿礼!”
他脚步没停,只淡淡道。
“我不喝甜的!”
那碗茶她捧了一夜,手指冻得僵硬,第二天早上才发现,自己烧出了低烧。
那种不被需要的落空感,是她后来很多年里都无法对谁说起的梦魇。
而现在,她靠在谢景行肩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那些过往仿佛仍埋在心底,却已不再能伤她。
“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事……其实根本没法真正释怀!”她轻声开口。
谢景行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握住她的手,让她掌心贴着他胸口。
“释怀不是忘记!”他低声道。
“是你终于可以不被它拉回去!”
“可我总觉得,它还在某个角落等着我一不小心走神,就会涌上来!”她顿了顿,嗓音轻得像风掠过落叶。
“我怕自己会掉回去!”
“我不会让你掉!”谢景行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你已经走出来了,剩下的,不是靠力气,是靠有人在你旁边拉你一把!”
陆知易的眼里轻轻晃了一下,像是被夜风吹皱的一池光。
她知道他不是在安慰她。
他是在承诺。
哪怕她偶尔还会退缩,会怀疑,会想要转身躲进黑暗,他也会走进来,带她出去。
这种深不见底的笃定,是她在傅家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她忽然有些鼻酸,喉咙也有点紧。
“你觉得……我们还能这样一直下去吗?”她问。
“哪样?”
“就是,没大风大浪,没太多动荡,一天一天,走得很稳!”
谢景行看着她,沉默片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