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雪中送炭
李月汝抱着一盆汤，斜挎着装满馒头的布包，小心翼翼地走在全是冰溜子的路上。
好不容易到了赵黄花家门前，不等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
“哭哭哭！你们就知道哭！每天就是喊饿，难道我不饿吗！”
赵黄花尖厉的怒骂也传了出来。
过往的村民忍不住朝面瞅了一眼，不由得摇摇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这老马家的儿媳，天天就跟疯了似的，谁家不穷啊，但也没人跟她似的天天嚎啊！”
“我看马林他爹，保不准是被她给气死的！谁家的媳妇跟她似的！泼妇！”
……
那些话细细密密的传到李月汝的耳中。
她微微叹了口气。
这世道，女人真是太难了。
生不出孩子是罪；
生不出男孩也是罪；
硬逼着生了一窝孩子，自己吃不上饭，孩子也饿得直哭，家里那人靠不住，只是想发泄几句，还是会被骂……
什么时候能把这些套挂在男人脖子上呢？
咱也不知道。
李月汝走了进去。
她本不是这村子的人，和赵黄花是第一次见面，难免拘谨几分。
这时，赵黄花身边围着一圈孩子，身上还背着一个咿呀学语的孩子。
她头发很凌乱，不到三十岁，发间已经有了几根依稀可见的白发。
她的脸颊因为冻疮而变得特别红，身上暗黄色的鸽子衬衫，不知已经被缝补了多少遍，寒风拂过，吹起轻盈的褶皱。
她这袄子里的棉，比马林的还少。
李月汝深吸一口气，笑着在院门口笑着道：“赵大姐！”
听到院门处的声响，赵黄花停下手里给孩子喂水的动作，抬眸看向。
她的脸上，已经显现不出丝毫客套的微笑。
尤其是当她看到李月汝身上那件崭新到没有一个补丁，厚墩墩的袄子时，她下意识以为这又是哪个来做粮产调查的女知青。
她最烦生产队那些隔三差五就来统计的人。
她无数次上诉家庭情况，可他们却只是点头，嘴上说着反映情况，可实际什么都没干……
“赵大姐，西边的林耀祖是我家男人，他和马大哥进山了，我这下午就来看看你。”
李月汝笑着说道。
林耀祖？
赵黄花一听到这个名字，双眸顿时一亮！
她直起身子，摆了摆手示意李月汝快点进来。
“耀祖媳妇啊，快进来！”
她一边说，一边将孩子们在家中驱散开，将堂屋腾了出来。
李月汝走了进去。
“赵大姐，我给你和孩子带了点东西，。”
说着，李月汝便将包袱解开。
只见一盆凉了成冻的排骨汤，还有十几个白花花的大馒头，赫然摊在桌上。
一时间，赵黄花惊得捂住了嘴巴。
周围的孩子也顺着闻到了香浓的肉香，一个个馋得眼睛都直了。
“娘，这肉味好香啊…”
“娘，原来这就是肉味啊！”
……
就连同背后背着的小幺，都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尖锐的哭声让赵黄花迅速恢复了理智。
她急忙摆手。
“不行啊，妹子，这可使不得！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你家耀祖愿意带着老马进山我就已经知足了！”
“这东西你还是拿回吧，我家是无福消受了！”
一边说，她还一边将东西给收拾起来。
李月汝急忙上前阻止。
“哎呀，赵大姐，你这是干什么呢！我这是给孩子的，而且马大哥和耀祖进山这事，马大哥在里面也帮了不少的忙，以后咱俩家免不了多走动呢，你就别再和我客气了！”
赵黄花听到这话，伤心涌动，不禁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
“妹子，你今日这恩情，我记住了，今后我一定会报答的！”
她激动地紧攥着李月汝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
“今后咱两家互帮互助，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呜呜呜——
孩子的哭声逐渐高亢。
这哭声也让李月汝听着怪心疼。
她抬头看向赵黄花背后的孩子，轻声道：“赵大姐，你快先把这饭菜给孩子煮煮吃，你看这孩子饿得，舌头都绿了。”
赵黄花点点头，苦涩的泪水让她却有些泣不成声。
“哎，我生这胎的时候家里吃不上饭，一点奶水都没有，这孩子能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不少人说，这是我公公为了这个孙子，硬给吊着一口气。”
她自个调侃道。
李月汝不禁捂嘴笑笑。
“赵大姐，你先去弄饭，我给你抱会孩子吧。“
赵黄花立刻不好意思的摆摆手。
李月汝却早已绕到了自己的身后。
“哎呀，快别再跟我客气了！”
李月汝笑着把孩子抱了过来，随后便一边抱一边摇得在一侧哄。
赵黄花站在灶间前，神情有些恍惚。
她自己都忘了，肩膀上卸下这一担子的轻松是什么滋味了。
不多时，灶间便传来一股浓郁的肉香。
屋内的几个娃原本还老老实实的听着李月汝讲故事，可一闻到那肉味，一个个都坐不住了。
纷纷都蹿到了厨房。
赵黄花被吓了一跳，呵斥声从灶间传了出来。
“你们几个馋丫头，都去堂屋等着！小心烫到你们！”
“好了好了，每人一小碗啊，给你们爹留下……”
李月汝怀看了会，又低头望着怀里已经不哭了，但饿得睡不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赵家小幺。
她记得，光宗小时候有段时间吃不上饭，也是饿得直哭，可她一抱就不哭了。
这一晃数年过去，从前那个双眸纯净，只知道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吱哇乱叫的小娃娃，可如今，却变得面目全非……
一想到这，李月汝的眼底有几分神伤。
“咿呀……”
这时，怀里的小家伙突然张了张嘴，发出了几声可爱的音节。
李月汝看着那可爱的模样，不由得一笑。
“小宝，你可要好好长大，长大后，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彼时，赵黄花也已经领着几个孩子走了过来。
破旧的土屋内，也因为热气腾腾的饭菜变得温馨许多。
“妹子，你也吃点啊！”
赵黄花一边说，一边打算把孩子给抱回来。
李月汝连忙说道：“姐，你吃你的！我给你喂孩子！”
“这咋个好意思啊！”
赵黄花作势又要和她抢，可却被她强制摁在了椅子上。
“你快别和我客气了，你安生吃着，我等会回家和耀祖一起吃。”
说着，李月汝还做了个小鬼脸逗着怀里的孩子。
“你看这孩子饿得，我看着都心疼。”
一边说，一边撕了一小块馒头，蘸着香浓的肉汤，一点点送进了娃娃的嘴里。
入口的瞬间，娃娃激动地小手小脚都在半空挥动起来。
赵黄花看着李月汝照顾孩子时熟练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和耀祖是不是也该生个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