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夜。
出租屋的灯光有些昏黄，映照着江凡疲惫不堪的脸。
林薇将手机支架固定好，调整着角度。
镜头里，江凡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坐在那张用了多年的旧书桌前。
背景就是斑驳的墙壁，和他身后那扇小小的窗。
此刻的场景，看起来有些寒酸，但很真实。
“宝宝……肚肚……有点空……”
饕餮幼崽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
江凡没理它，只是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位置。
八点整。
“饕餮怪”的斗音直播间准时开启。
江凡的脸突然出现在屏幕上，没有预热，也没有开场白。
评论区瞬间被刷爆。
“哟，终于敢露面了？我还以为要当缩头乌龟呢！”
“道歉！必须道歉！卖假牛肉，退钱！”
“怪哥！我们相信你！肯定是被人陷害了！”
“呵呵，看看今天怎么洗白。”
“饕餮怪售假话题还在热搜上呢，脸皮真厚！”
骂声和支持声混在一起，人气数字疯狂跳动，短短几分钟就突破了百万在线。
江凡没有看弹幕，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镜头，等待整理好心情，才缓缓开口。
“各位直播间的朋友，大家晚上好，我是饕餮怪，江凡。”
他报出了自己的本名，这在以往的直播中是很少见的。
“今天开这个直播，不为别的，就是想跟大家聊聊最近关于我卖的蒙省牛肉的事情。”
“首先，我要向所有购买了这批牛肉的粉丝，以及所有关注这件事的朋友，道个歉。”
江凡站起身，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
弹幕突然安静了。
“对不起。这次的牛肉，确实出了问题。”
他没有推诿，没有辩解，开门见山，直接承认。
“前天，我还在锡木浩特市直播，当时就有很多朋友在弹幕里反映牛肉的问题。我当时的态度可能不太好，因为我相信我亲自品尝和挑选的东西。但回来之后，经过我和朋友的查证，包括昨天晚上，我也亲自去了一位购买了牛肉的粉丝家里，将他收到的牛肉，和我自己留存的、以及最初从蒙省那边寄过来的样品，进行了对比……”
江凡示意了一下，林薇将几张照片和一小段对比视频在屏幕的角落播放出来。
正是昨晚在赵立轩家里拍摄的画面，两种牛肉在外观、烹煮后的状态对比。
“大家可以看得很清楚，很多朋友收到的牛肉，和我最初在蒙省品尝、以及我承诺给大家的牛肉，品质上存在巨大的差异。简单来说，就是货不对板，以次充好。”
“宝宝……那个不好吃的肉肉……就是坏蛋换的！”
饕餮幼崽气愤地哼唧。
江凡继续说道。
“经过初步调查，问题主要出在与我们合作的第三方仓储物流公司，恒信商务咨询有限公司。他们利用了我们对他们的信任，在牛肉的仓储和发货环节，将大部分高品质牛肉私自扣下倒卖，转而用市面上普通的冻牛肉，重新包装后发给了各位。”
“目前，这家公司的主要负责人已经卷款跑路，我们已经向警方报案，警方也已立案侦查。相关证据，我们也在持续收集中。”
“我知道，说这些，可能很多人会觉得我是在甩锅。但事实就是事实。”
江凡的语气平静。
“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作为选品和推荐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过于相信自己的味觉判断，也过于相信合作方的口头承诺，忽略了对供应链后端最关键环节的监管和把控。这是我的重大失误，我识人不明，监管不力，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他再次对着镜头，语气诚恳。
“因为我的疏忽，让大家花钱买到了名不副实的东西，也辜负了大家对我的信任。对此，我再次向各位郑重道歉。”
直播间的弹幕，现在弹幕没开始时那么乱了。
“原来是第三方搞鬼！我就说怪哥不可能自己砸招牌！”
“奸商太可恶了！必须严惩！”
“怪哥也太惨了，这是被坑了啊！”
“虽然是被坑，但怪哥确实有责任，监管不力是真的。”
“那现在怎么办？钱能退吗？”
江凡抬起头，眼神坚定。
“我江凡说过的话，向来算数。当初我在直播间承诺过，假一赔十。这个承诺，现在依然有效。”
“我已经和斗音官方取得了联系并达成一致。从明天开始，所有在饕餮怪直播间购买了这批蒙省牛肉的粉丝，平台客服会陆续与你们联系，核实订单信息。核实无误后，我将个人先行垫付，对所有购买了问题牛肉的订单，进行十倍金额的赔付款。”
此言一出，整个直播间彻底炸了！
“卧槽！十倍赔偿？！怪哥你疯了？！”
“我没听错吧？先行垫付十倍？那得多少钱啊！”
“怪哥牛逼！这才是真男人！敢作敢当！”
“黑子们傻眼了吧？这魄力，谁有？”
“天呐，怪哥你哪来那么多钱啊？别把家底都赔进去了！”
林薇在一旁也捏紧了手，她知道江凡的积蓄，这笔钱对他来说，绝对是天文数字。
江凡的表情却很平静。
“钱没了可以再赚，这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至于后续，我会委托律师，正式起诉恒信商务及其相关责任人，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挽回我的损失。但这需要时间，我不能让相信我的粉丝等那么久。”
“宝宝……好多钱钱……可以买好多好多肉肉……”
江凡顿了顿，继续说道。
“在这里，我还要感谢几个人。”
“首先，要感谢一直以来支持和信任我的粉丝朋友们。在我最低谷的时候，是你们的鼓励让我重新站起来。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我知道很多人对我失望，但我依然感谢你们曾经的陪伴。”
“其次，我要感谢社会各界对我的监督。正是因为有了大家的关注，才能让问题更快地暴露出来，避免更多人受到损失。”
他的目光复杂。
“我还要特别感谢一位朋友，美食up主厨房阿斌，陈斌先生。虽然他最初的视频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困扰，甚至一度让我陷入被动。但现在回过头看，如果不是他的较真和坚持，这件事可能不会这么快水落石出。他的检测报告，虽然检测的样品并非我承诺给大家的牛肉，但也确实指出了一个事实。消费者收到的牛肉，品质也确实存在问题。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的监督，是有价值的。希望陈斌先生能看到我的感谢，也希望他未来能继续坚持自己的原则，为消费者发声。”
这番话，让很多人都感到了意外。
“我去！怪哥这格局！”
“居然感谢阿斌？我没听错吧？这操作太骚了！”
“路转粉了，能这么坦荡承认自己问题，还感谢质疑者的人，不多了。”
“阿斌估计也懵逼了，哈哈哈！”
江凡深吸一口气。
“通过这件事，我也深刻反思了自己在直播带货方面存在的问题。未来，如果我还会继续做直播带货，我一定会更加审慎地选择产品，更严格地把控每一个环节，绝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他的目光转向了镜头之外，那个一直默默举着另一部手机录制备用视频的女孩。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要感谢一个人。”
江凡的声音温柔了下来，眼神里充满了暖意。
“她叫林薇，是我的女朋友。从我失业，到开始做直播，一路走来，无论我风光还是落魄，无论我正常还是癫狂，她都一直陪在我身边，默默地支持我，包容我，鼓励我。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饕餮怪。”
“这次出事，她比我还着急，陪着我东奔西跑，熬夜想办法。这份情，我江凡记一辈子。”
林薇的眼圈有些红，她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只是对着江凡，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薇薇，谢谢你。”
江凡轻声说。
说完，他再次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镜头，深深地、久久地鞠了一躬。
“感谢各位。今天就到这里。”
直播画面，在江凡弯下的身影中，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