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洪亮。
江凡、林薇和周乐三人几乎是同时回过头去。
桌旁不知何时多了个敦实的身影，是个系着白色油布围裙的中年男人。
男人约莫四五十岁，双臂肌肉虬结，一看就是常年在灶台前颠勺练出来的。
他脸上带着几分被热气熏出来的红润，一双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此刻正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在江凡身上来回打量。
正是这家“李氏哑巴兔”的老板。
“老…板？”
江凡放下筷子，礼貌性地站起身。
老板“嗯”了一声，下巴朝江凡的手机屏幕扬了扬，又指了指江凡那张被辣得通红的脸，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乡音浓重。
“你豆是那个‘饕餮怪’哦？刚听你们摆，在找古三爷哇？”
周乐一见老板过来，立马兴奋地搭腔，也是一口地道的灯城话。
“对对对！老板，我怪锅可是专门来我们灯城寻味嘞！你认得到古三爷不？他老人家是不是特别称展？”
“古三爷”三个字一出口，老板脸上的笑容就收了回去，他啧了一声，神情变得有些遥远。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拉过一张空凳子坐下，声音也沉了下去。
“称展？那不止是称展哦！”
老板的目光越过店里嘈杂的人群，怔怔地出神，像是在回忆什么。
“恁个跟你们说嘛，我们灯城这些年，耍盐帮菜嘞馆子开了一家又一家，师傅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没得一个，敢在古三爷面前称大师。他老人家哦，豆是我们灯城灶房嘞那块顶顶嘞天花板哈！”
这番话，老板说得又快又急，江凡听得半懂不懂，但那股子敬佩之情却是感受得真真切切。
脑海里，饕餮幼崽也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真味”气息，发出了期待的轻哼。
“不过嘛……”
老板话锋一转，看向江凡，摇了摇头。
“你们怕是来迟咯。古三爷他老人家，脾气怪得很，早就封刀好多年咯，现在豆在老宅里头养花逗鸟，不问江湖事咯。想吃他做嘞菜，难咯！”
“吃不到了吗……”
饕餮幼崽的声音立刻委屈起来，委屈巴巴jpg。
江凡的心也跟着沉了沉，系统给出的线索，难道刚找到点眉目就要断了？
“我倒是怪了，你这个后生家，从哪儿听到古三爷名号嘞哦？他老人家退下来之后，豆不喜欢张扬，现在我们灯城本地，晓得他嘞人都越来越少，更莫说你们这种外地来嘞年轻人咯。”
这个问题，瞬间将直播间所有观众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是啊，怪哥是怎么知道这个“古三爷”的？
江凡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半点没露，反而谦和地笑了笑。
“不瞒您说，我之前在蓉城有幸认识了一位前辈，也是做了一辈子菜的老师傅。我们聊起各地的菜系，他提到灯城的盐帮菜时，就说起了这位古三爷，言语间全是推崇。所以这次来灯城，就想来拜访一下这位传说中的人物，长长见识。”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抬高了古三爷，又给了自己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老板听完，点了点头，对江凡的印象似乎好了不少。
“原来是同行前辈摆嘞，那豆不奇怪咯。”
江凡顺势而上，语气愈发诚恳，继续用普通话说道。
“老板，既然您认识古三爷，不知道……能不能帮忙引荐一下？我们绝不是去打扰他老人家清静，就是想以前辈的身份去拜访一下，表达一下我们这些后辈的敬意。哪怕……哪怕见不着面，能在门口看一眼也行。”
老板被江凡这股子认真劲儿给逗乐了，他抓了抓后脑勺，似乎有些为难。
“这个嘛……古三爷那脾气，嘿，我这爆碳脾气！”
他猛地一拍大腿，说得斩钉截铁，但江凡听着“爆碳脾气”有点摸不着头脑，周乐在旁边小声提醒。
“就是暴脾气的意思。”
老板继续道。
“他可比我这爆碳脾气还爆！不晓得他愿不愿意见人。他屋豆住在……”
“老板！等等！”
就在老板即将说出具体地址的瞬间，江凡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这一下，不仅老板愣住了，连林薇和周乐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直播间的弹幕更是满屏的问号。
“？？？怪哥搞啥子飞机哦？马上就要到关键信息了！”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听这个？”
“莫啊！快让老板说啊！”
江凡没有理会弹幕的骚动，他转过身，对着自己的手机镜头，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家人们，非常感谢大家刚才提供的信息，也非常感谢这位老板愿意帮忙。”
他的声音沉稳而清晰。
“但是，古三爷是一位已经退休的老前辈，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就在几十万人的直播间里，公开讨论老人家的住址和私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屏幕上滚动的弹幕，继续说道。
“这会给他老人家带去非常多不必要的打扰，甚至可能是一些麻烦。这是对一位匠人，一位长辈，最基本的尊重。所以，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关掉直播，私下里再向老板请教。也请直播间的各位家人能够理解。”
一番话，掷地有声。
直播间里那片刻的骚动，瞬间被另一波截然不同的弹幕所淹没。
“我靠！怪哥格局大哦！”
“我道歉，我刚思想太龌龊咯。怪哥说得对，必须尊重老人家！”
“粉咯粉咯！这才是真正嘞美食博主，不为流量消费别个！”
老板一直靠在椅背上听着，这会儿却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打量江凡的眼神里，没了刚才的随意。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看向江凡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这后生家可以”的意味。
江凡对着镜头，露出了今晚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好了，家人们，今天的直播就先到这里。灯城的第一站，‘李氏哑巴兔’，名不虚传！”
他拿起筷子，夹起最后一块兔肉，在镜头前展示了一下。
“辣得过瘾，香得霸道，91分，强烈推荐给能吃辣的家人们来挑战一下。但切记，量力而行，千万别逞能！”
他将兔肉塞进嘴里，一边被辣得龇牙咧嘴，一边含糊不清地做着最后的预告。
“至于那位神秘的古三爷，和那道传说中的‘盐府神仙兔’，就看我们接下来的缘分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幸能征得老先生的同意，我一定第一时间开播，带大家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绝世珍馐！”
“最后，再次感谢我们灯城的兄弟，乐娃子！今天带的路非常棒！”
周乐被点到名，激动地满脸通红，对着镜头拼命挥手。
“好了家人们，我们下播了，下次见！”
江凡干脆利落地关闭了直播。
手机屏幕暗下。
江凡长舒一口气，转回头，重新看向那位饭店老板，脸上带着真诚的歉意和请求：
“老板，不好意思，刚才打断您了。现在，能跟我们好好聊聊那位古三爷了吗？”
老板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又畅快。
“你这个后生家，嘿，有搞场！”
他站起身，亲自给江凡面前的茶杯续满了水。
“冲你刚那几句话，这个忙，我帮定咯！”
（ps：兔兔那么可爱，要怎么做才好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