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夜谈
“你说什么？”
这样的回答出乎了宇文卿的预料，他瞧着面前之人单薄消瘦的身子，只觉如柳树枝条一般的柔弱，好像稍稍用力就可以折断。
如今靠近仔细瞧着，宇文卿发现锦诗礼和锦诗白的身形也不是完全相同，锦诗礼更为单薄一些。
面对宇文卿的询问，锦诗礼有些腼腆的笑道：“这些话本不应该同将军说的，这是我自己的烦恼，又何必给将军带来困扰呢。”
或许是觉得四下无人，才给了锦诗礼鼓励，让她继续说道：“将军府一切都好，可我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除了认识长姐，能够依靠长姐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和谁说话。之前在花园中遇到老夫人，又实在担心自己说了什么不妥之言，冒犯到老夫人，还有……将军您。”
她停顿了一下，看了宇文卿一眼后，又飞速的移开了目光。
“可是我到底只是安平伯府的庶出，父亲让我跟在长姐身边学习规矩，我不能不从，我也无法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只能在夜里无人的时候偷偷溜出来。”
锦诗礼的话触动到了宇文卿的心。
他也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随心所欲，可惜却处处被掣肘。
夜风拂过，吹乱了锦诗礼的鬓发，她伸手拢了拢，眼中的笑容温柔又腼腆。
“没想到偷偷溜出来还被将军发现了，还请将军饶我这一次吧。”
她指了一下地上的琉璃碎片：“你看，我好不容易得的琉璃盏都碎了。”
宇文卿开口：“是我不好，吓到了你。”
锦诗礼却受宠若惊的连连摇头：“不敢，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何况夜已深，本不应该出来的。”
她环顾四周，说话时语气竟有些感慨。
“只是想起以前小时候住在乡下的时候，那时候穷，甚至有时连蜡烛都买不起，娘亲便在田间捉了萤火虫回来，放在纸糊的灯笼里，勉强能当做光亮。”
明明是如此艰苦的日子，但锦诗礼说出时语气却非常的轻快，显然，那是一段令她怀念的记忆。
宇文卿的视线描摹着锦诗礼的眉眼，安静的听着她的话语。
见锦诗礼转头看了过来：“只是夜深了，将军为什么会在这？”
她还注意到了宇文卿手中的酒壶。
“睡不着，此地无人清静。”宇文卿惜字如金。
锦诗礼“啊”了一声：“看来是我打扰了将军的清宁。”
“无妨。”宇文卿摇头：“你不吵。”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俞氏身边的嬷嬷对锦诗礼的评价，的确是一个安腼腆的性子。
见宇文卿的目光罗在自己身上，锦诗礼笑了出来，漂亮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时候不早，我先走了，将军也要早些休息。”
她款款行礼，不等宇文卿有什么反应便转身离开了。
她的身上似乎还有那浅浅的香气，转身离开时留在了宇文卿的鼻尖。宇文卿看着锦诗礼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了月色中，才收回目光。
至于那句已经徘徊在嘴边的话，到底没来得及说出。
……
翌日一早，锦诗礼神清气爽的出现在院子中，倒是傲雪满脸菜色，整个人都在微微的颤抖。
傲雪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昨天晚上到底吃了什么，居然坏肚子，害得她来来回回的跑茅房，一刻都没有停下过。
锦诗礼担心的看着傲雪：“怎么如此严重？正好我从家中带回来了一些药和方子，应该能治你的肚子，我回去给你找一找。”
傲雪还像开口，结果根本忍不住身体上的疼痛，最后只能默认了锦诗礼的提议。
“你先回去休息，我直接去给你找大夫。”锦诗礼安慰了一句，将傲雪搀扶到了屋内。
随后拿到了药方和药材，用泥罐子在院落中煮起药。
宇文卿走来的时候就看到锦诗礼坐在院落中，十分卖力地扇着手中的扇子。
烟气上涌，有些扑鼻，呛得她直咳嗽。
宇文卿嗅到了空气中苦涩的药味，也看到了锦诗礼手边放着的一些药材。他眉头微蹙，他抬脚走了过去，哪怕已经站到了锦诗礼的身边，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
“阿嚏。”锦诗礼打了个喷嚏，她手中的蒲扇连忙扇着滚滚冒出来的黑烟，转头呼吸着几口新鲜的空气，脸都皱到了一起，嘟嘟囔囔的说着，“果然这种罐子煎药就是不行啊，好呛，要不到外面去买一个吧……”
等眨眼的时候，她注意到了面前的一双赤金云纹的黑麂靴子，顺势抬头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宇文卿，锦诗礼吓了一跳，手中的蒲扇都差点掉在地上。
“将军？”
她眨着眼睛，用来遮挡脸颊的面纱被熏黑了一角，额头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的，看起来有些好笑。
宇文卿扫了眼旁边的药罐：“你病了？”
不知为何，从昨天晚上那一面开始，宇文卿的脑海中总是浮现锦诗礼的声音，今日他鬼使神差地又路过了昨夜的院落。
等回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锦诗礼这里。
注意到宇文卿的目光，锦诗礼连连摇头解释着：“不是我，是我身边的侍女病了，她不是吃了什么坏了肚子，我在这里给她煎药。”
“为何不找大夫？”
“我略懂一些医术，方才也傲雪诊过脉，她不过是吃坏了东西，正好屋子还剩下一些药材能派上用场，可惜这坛子不太好，总是什么冒烟。”
说着，锦诗礼还盯着火候，忙又拿着蒲扇扇了扇，有些手忙脚乱的模样，瞧着着实可爱。
“你会医术？”
锦诗礼颔首：“从前和娘亲生活在乡下，生病了没有钱去找大夫，就每天看医术，自己学了些。”
她说的全都是实话。
“你不用麻烦了，熬药的事情交给地上的下人。”
锦诗礼眼神认真：“多谢将军，不过我还想亲自照顾傲雪，毕竟她是从府上唯一一个跟我来将军府的人，我实在担心她。”
她顿了顿。
“将军为何将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宇文卿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