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帝王之怒

    第五十六章  帝王之怒

    此话一出,众宾客纷纷往前探去,只见宸贵妃铁青着脸,十分不悦,却又说不出话来。

    有个胆子大的小公子去拿了卷子看,顺便便传到了底下,温若年便也随意瞄了几眼。

    庆儿的答卷,字句详熟,以史明政,据前经而明后典,字迹更是行云流水,这哪里像是七岁小儿的卷子,便说是状元卷都使得。

    相比之下,陈霖答的虽也不错,却还是相形见绌。

    一时间,场上场下赞美声不绝,纷纷叹着天降奇才,文曲下凡。

    庆儿面上不显,心里早已是狂喜,这次其实也出乎了他的意料,因为题目是他前世就见过的,在秋闱中出现的原题!

    那次他虽然落了榜,可状元郎的卷子就贴在皇榜上,供他们观摩学习。

    他今日凭着记忆,答题的时候还原了七七八八,果不其然引得赞绝四座。

    四皇子看向宸贵妃笑,“母妃昨日还不信,今日亲眼见到陆家公子奇才,可是信了?”

    宸贵妃板着脸,不情不愿“嗯”了一声。

    她原本是要给自家侄子出气的,这才摆下这桩鸿门宴,却没想到这陆家小子竟真有点东西,反倒堵的她说不出话来。

    陈霖脸色落寞,正要拱手退场的时候,陛下和皇后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听说今日小神童来了,让朕也见见。”皇帝的嗓音很是爽朗。

    内侍很快把卷面呈上,陛下和皇后亲自翻阅。

    棠梨兴奋的不行,现在连帝后都知道了,若是一高兴,给庆儿指婚个郡主公主也说不定!

    她眼眸不经意一转,看见温若年略显复杂的神色。

    她心里更得意了。

    温若年这是在嫉妒,毕竟当初选孩子的时候,若是自己再慢一点,庆儿就被她给收入囊中了。

    她现在指不定心里有多后悔呢。

    “陆家公子委实是惊世之才。”

    就连皇后看完都惊了,望向陆庆儿,见这孩子头圆脸圆,生得一副福相,不由得便道,“本宫有一个侄女,与庆公子同岁”

    “且慢。”

    陛下的声音沉沉传来,含着分不易察觉的恼意。

    他放下卷子,一双眼锐利如鹰,“陆庆儿,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是你父亲,还是你母亲?还谁有别的其他人?”

    *

    庆儿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都是我自己想的呀”

    下一秒,几张洋洋洒洒的宣纸迎面砸在庆儿脸上,含了天子之威的怒气,

    “放肆!”

    所有人慌忙跪下,吓得匍匐在地,庆儿亦是惊慌,“陛下,我没有作弊,这真的是我自己想的”

    陛下微微眯起眼,含了几分打量与审视。

    庆儿所写的这桩变革之法就连御史台都还没议定,每日为变与不变争的头破血流,而这答卷上非但写了变法,还写了如何变,何时变,从何地变,连内阁权臣都犹豫不定的事情,他一个七岁的黄毛小儿是怎么写出来的?

    “你父亲,是淮南侯陆渝?”他一开口,嗓音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

    庆儿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哪怕加上前世,他也只是个活了十几岁的少年,“我我不知错在何处请陛下明示”

    他死活想不通,当年明明就是这张答卷,被陛下钦点成状元卷的呀!

    看着庆儿困惑到极致的眼神,温若年淡淡笑了笑。

    到底是个孩子。

    只知前世的状元因一桩变法答卷获得天子青睐,却全然不知在变法前,朝廷进行了多少尝试。

    人力,物力,财力,乃至于兵力,处处打磨,几次走向死胡同,前后用了足足十几年才走上正轨。

    而这时候一张状元卷横空出世,既是感佩朝廷艰苦,亦是歌颂天家恩德,自然引得陛下龙颜大悦。

    可现在这是什么时候?

    变法根本就没开始,就连变与不变都未可知,至于之后究竟该怎么变,何时变,由何地起变,更是没影儿的事儿。

    庆儿这时候写出这么一张卷子,便是妄议朝政。

    再往大了说,是窥探朝廷机密,论罪当株连全家。

    “陆家子妄议朝政,论罪当斩。”

    君王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棠梨张大了嘴,想说什么,下一秒却直愣愣的晕倒在地上。

    庆儿面色惨白,“陛下我我”

    “说,谁教你的这些,说了可免死罪。”

    皇帝声沉如水,宸贵妃却是幸灾乐祸起来,“庆公子,这可不是小事儿,量你七岁孩童如何有这见地?你如实说了,或许还能有个全尸。”

    庆儿都要哭出来了,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可他知道定是这张卷子惹的祸。

    “是我伯父伯母教的!”

    庆儿感到自己身上那股浓烈的威压感瞬间消失。

    陛下的目光转移到了陆言蹊身上,想了一会儿,认出来了,这是三年前曾与舞阳议亲的那个探花郎。

    他的眼神危险起来。

    “是你教的?”

    陆言蹊拱手而拜,面不改色,“回陛下,臣不曾。”

    “他一个七岁的孩子,他能撒谎吗?!”

    温若年见状,急了,正要上前分辩,却见陆言蹊凌然看向庆儿

    ,“庆儿,我虽非你亲父,但请来张先生开蒙,也从未曾偏私过谁。你当真要说是我教你这些的吗?”

    庆儿有些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道,

    “就是你!我才不懂这些呢,都是你教的!”

    “很好。”陆言蹊冷呵一声,嗓音不大不小,激起千层浪,

    “微臣这位侄子名声不小,先是逼辞张南阳夫子,后在孟家教考中夺魁,现在更是出此惊人狂悖之言。”

    他顿了顿,说,“微臣府中现在还有他历次的答卷,臣能教一次,却不可能次次洞若观火,陛下只看他之前答卷便可窥一二。究竟是旁人所教,还是他本心所向,自然可知。”

    庆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君王脸色狐疑,思忖良久,最后还是宸贵妃一句“不查出始作俑者无以正宫规”而下定决心。

    让内侍令去陆府走一趟。

    陆言蹊回位,温若年手脚冰凉,低声道,“庆儿的卷子你当真有?”

    “别担心。”他嗓音温和,有股万事无虞的笃定,温若年果真安下心来。

    不多时,内侍令便随着月影一起回来了,不仅带回陆庆儿历次的卷子,甚至还搜刮出他屋里藏着的几张议论朝政法纪的宣纸。

    而跟在最后面的,赫然是多日未曾露过面的张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