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赐下了牛车，听着赶牛的大叔对自己的夸奖，扯扯嘴角假笑两声。
“那我先走了啊贾叔。”
他跳下牛车，脚底一软，他心底传来不好的感觉，朝下一看，赫然踩到了一滩牛屎。
张天赐脸瞬间黑了，站在路边往石头上面踩了好一阵，把牛屎踩掉了大半，这才往张家大队的方向走。
一年多没回来，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在张天赐的眼里格外的落后，没有电车，没有人力车，甚至连拖拉机整个公社都只有一辆。
跟外面比起来落后的不像话。
张天赐站在村前的路口，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自己，确定自己穿的是新裁的衣裳，把裤子往下拖了点，遮住了脏污的鞋，这才拿起宽檐帽子往头上一戴，提起小箱子朝着村口走去。
刚到村口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本来谈天说地的大家伙一见到他瞬间没了声。
张天赐十分享受这种占领一切目光的感觉，他矜持的取下帽子，对着大家伙一一问好。
“我滴个娘嘞，这是张天赐啊，是你不天赐？”
张天赐点点头，“是我。”
“我滴乖乖，果然是出息了啊，这才一年没见，你瞧瞧这身上哪还有半点黑小子的样子。”
“就是就是，天赐你现在这样，都不敢把你跟小时候撅着腚拉的样子联系在一起了呢，你还记得不天赐，就在这一块……”
张天赐笑容差点保持不住，赶紧打断那位婶子，“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婶子，都过去了，过去的事就别人提了，咱们总要往前走嘛，都说了，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咱们也不能老是沉浸在过去，要向前看。”
这话说的大家伙一愣一愣的，张天赐把帽子戴好，整理整理眼镜。
“那我先回家了哈各位婶子，你们忙。”
张天赐昂首挺胸喜气洋洋的往家里面走去。
剩下一群婶子面面相觑，“这天赐不是因为她妈被抓回来的啊。”
张天赐顺着路一路往家走，路上遇到二愣子，瞧见他鼻青眼肿，走路还瘸着，想着自己好歹已经跳出了这个位置，早就高他们一等，也不在乎以前的恩怨。
十分友好的说，“张愣，你这是咋了，怎么不去看看医生呢？”
二愣子呆了一下，看着张天赐半晌才哈哈大笑，“张天赐？原来是你这个离不得妈的小宝宝回来了啊哈哈哈哈，咋地，你娘被抓了，就着急的回来了？真是孝顺的很啊！”
二愣子上前拍拍张愣的肩膀，皱着眉头阴阳怪气。
“你说你也是，这么关心你妈，就别让他为了你找人家借钱了嘛，这下好了……”
二愣子说着，上上下下打量张天赐，“你说说你，你妈为了你跟别人借钱，结果呢，欠的钱一直还不上，直接被抓到派出所去了，你不为你妈考虑考虑就算了，竟然穿的这么好，啧啧啧……我看啊，你的孝顺也是装的吧。”
张天赐怒火中烧，“你胡说什么呢？我妈前两天才给我写信了，怎么会被抓了。”
二愣子翻了个白眼，“就你这种东西，不知道怎么娶到沈知青的，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
二愣子说完就走，张天赐连忙上前拦住他，“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配不上沈昭？我现在是一个大学生难道还配不上她一个高中生？真是搞笑。”
二愣子眉头紧皱，“滚远点，可别又哭了找你妈过来，哦，也是，你妈都被抓了，怎么还能给你做主呢？呵呵……”
张愣朝前走着，张天赐还打算追，很快有人见到他，跟他寒暄着。
“晚上得请客吃饭吧天赐，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
“是不是也得叫我们尝尝沈知青的手艺，你妈把沈知青藏得可深了……”
张天赐扯扯嘴巴，“我先回去了，有时候在请你们吃饭。”
说罢，他急急忙忙的往家里面赶去。
剩下的人带着些羡慕的看着他的背影，“你说说这沈知青咋就看上他了呢？”
“当初来的知青里面，沈知青可是最好看的一个了，我听说她高中的成绩很好的，只是可惜没能上大学。”
张天赐听了这些话，心里面对沈昭的不满简直要溢出来，顺便的，对沈昭也产生了一丝隐秘的好奇。
当初他妈跟他说的是那个知青一看家里面就有钱，他不喜欢被包办婚姻，干脆就走了，去了学校以后，大家都是自由恋爱，在没听说什么包办婚姻，他对名义上那个媳妇就更没有好感了。
只不过看着她能够代替他孝顺他妈罢了。
………
李秀英不在家，沈昭过的舒服极了，吃的也敢拿出来了，屋里面的炭火也没断过，伤口都好的快多了。
这日，沈昭炒了两个鸡蛋，下了一碗面，正在吃呢。
外面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沈昭一怔，隔着喊了一句，“谁呀？”
“妈？给我开门！我回来了。”
张天赐？
想法刚一出来，沈昭就觉得不太可能，怎么可能是张天赐呢，他前两天才回信过来，李秀英不在，信就送到了沈昭手上，信上他先是简略的慰问了一下他大伯，让他妈不要难过，然后就是大篇幅的叙述自己有多么缺钱，同学有什么，他又没有什么，最后点题，让快点寄钱过去。
沈昭怎么可能给他寄钱，直接把信烧了。
“沈昭，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看了眼还剩下一点汤的面，沈昭赶紧跑到厨房，用炭火把脸，手涂黑，头发弄乱，这才去开门。
门打开，张天赐看着眼前这个黑炭一样的姑娘，顿时一言难尽，“你就是沈昭？”
“天赐哥？你是天赐哥~”
沈昭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自己嗓子里面发出来的。
但是见到张天赐眼中地厌恶就觉得自己说对了。
张天赐拎着小箱子，推开沈昭往里面走，“妈！我回来了，妈！”
沈昭慢悠悠的跟在后头，“天赐哥，妈被公安抓走了，还没回来呢。”
张天赐愤怒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