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疫情来了
2020年初的空气，像被无形的大手攥住，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新闻里滚动播放着关于“新冠疫情”的消息，数字冰冷地跳动，每一个上升的曲线背后，都是一座城市的紧张与不安。
对于陆忘忧来说，这不仅仅是新闻，更是砸在她肩上，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现实。
她站在陆氏集团总部大厦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曾经车水马龙，如今却显得有些空旷的城市街道。
阳光透过玻璃，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反而映出她眼底的疲惫与焦虑。
陆氏集团，此刻正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摇摇欲坠的巨轮。
陆忘忧，陆氏集团的现任总裁，一个在外人眼中永远从容、干练的女人，此刻指尖却微微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但办公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文件，每一份都像重锤，敲打着她的神经。
“陆总，”秘书王小雅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这是最新的财务报表和各部门的停产报告。”
陆忘忧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陈将文件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陆总，您已经两天没好好休息了，要不……”
“没事。”陆忘忧打断她，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撑得住。”
她拿起那份财务报表，目光快速扫过。触目惊心的红色数字，仿佛在嘲笑着她的努力。
陆氏集团拥有自己的茶园，有传承百年的制茶工艺，“雾隐青”茶叶曾是品质和品味的象征，远销国内外。
但疫情一来，餐饮业受创，茶馆、酒店大量歇业，零售渠道也因为，物流受阻和消费者居家隔离而急剧萎缩。
仓库里堆积如山的新茶和陈茶，像一堆堆无法变现的废品，占用着资金，消耗着仓储成本。
而其他产业，更是雪上加霜。
服装鞋帽生产线早已停工，面料供应商停工，物流中断，即使勉强生产出来，也没有订单，商场关门，电商平台的流量也大幅下滑，库存积压得像一座座小山。
箱包产业的情况如出一辙。曾经供不应求的几款经典设计，如今静静地躺在仓库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化妆品生产线也停了。疫情期间，人们出门减少，口罩成为日常必备，化妆品的需求断崖式下跌。原材料价格上涨，物流成本增加，即使生产，也是亏损。
最让陆忘忧心痛的是酒厂。现在，聚会减少，餐饮受限，白酒的消费场景几乎消失，生产线不得不按下暂停键。看着那些沉睡在酒窖里的美酒，陆忘忧仿佛能听到它们无声的叹息。
“茶叶滞销，服装、鞋帽、箱包、化妆品、酒……全部停产。”陆忘忧低声重复着这些words，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冻得她心口发疼。
集团的现金流早就告急了。员工的工资、供应商的欠款、银行的贷款利息……无数张嘴等着钱来填。她已经抵押了自己的房产，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私人关系去借钱，但杯水车薪。
会议室里，高管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陆总，银行那边又催了，说如果这个月的利息再还不上，他们……他们可能会启动抵押资产的处置程序。”负责财务的张副总声音沙哑。
“供应商那边也在施压，几个关键的原料供应商说，如果再不结清一部分欠款，他们就……就停止供货，而且……而且之前的合作也要重新考虑。”负责采购的李总监眉头紧锁。
“还有员工，”人力资源部的王经理叹了口气，“虽然我们已经发了通知，说暂时降薪，延迟发放，但很多员工家里也有困难，再这样下去，人心不稳，恐怕……”
没有人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恐怕”后面跟着的是什么——离职潮，然后是公司彻底失去运转的能力。
陆忘忧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她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挣扎，却离水面越来越远，四周是冰冷的海水，不断地涌入鼻腔和口腔。她不能让陆氏集团倒在她的手里，不能！
但现实是如此残酷。她试过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申请政府补贴，但僧多粥少；
尝试线上转型，但对于茶叶这种注重体验和品质的产品，以及服装、箱包等需要实物触感的商品来说，线上销售的转化率低得可怜，而且还要投入大量的推广费用；
她甚至想过裁员，以节省开支，但看着那些跟着公司多年的老员工，她实在狠不下心。
“也许……真的到了尽头了。”不知是谁，在会议室的角落里，轻轻说了一句。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绝望的涟漪。
陆忘忧猛地睁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疲惫取代。她张了张嘴，想说出一句鼓励的话，一句“我们再想想办法”，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会议在沉重的气氛中结束。高管们陆续离开，每个人的脚步都很沉重。
办公室里只剩下陆忘忧一个人。她走到窗边，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也显得格外孤单。城市的灯光璀璨辉煌，却无法照亮她心中的阴霾。
她拿出手机，翻看着联系人列表，试图再找找有没有遗漏的人脉，有没有可能再借到一笔钱，哪怕只是解燃眉之急。但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她又默默地放下了手机。该找的都找了，不该找的，也厚着脸皮找了，结果都是一样的。疫情之下，谁都不容易。
“难道真的要破产清算吗？”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窒息。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陆氏集团大楼被贴上封条的场景，看到了员工们失望和无奈的眼神，看到了竞争对手幸灾乐祸的表情。
不，她不甘心！
泪水终于忍不住，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文件上，晕开一小片水渍。这是她成为陆氏总裁以来，第一次如此失态，第一次感到如此绝望。
夜，越来越深。城市陷入沉睡，而陆忘忧的世界，却一片清醒的黑暗。她不知道，在这片黑暗的尽头，是否真的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