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指甲在文件边缘掐出一道浅痕。
会议室的顶灯白得刺眼，照得她面前那叠资金流向表上的数字都在晃——七家空壳公司，十二笔海外转账，每笔金额都卡在\"刚好不触发大额交易预警\"的临界点。
\"这不是普通的财务漏洞。\"她把文件推给对面的裴砚舟，钢笔帽在桌面敲出急促的点，\"我演过洗钱案里的女总裁，这种手法太典型了。\"
裴砚舟的指节抵着下巴，盯着那些数字的眼神像在看一场烂戏。
他突然笑了声：\"顾老师这是把表演课上成经济课了？\"见她挑眉要怼，又立刻正色，\"确实需要专业人士。
我认识个搞金融审计的，当年拍《暗网》时帮过忙，现在应该还在沪市。\"
何敏的手机已经贴在耳边了。
她西装袖扣碰着桌面叮当作响，另一只手快速翻着通讯录：\"不用找你那位，我上个月刚帮周姐的律所谈成并购案，她手下有个查账专家比猎犬还灵。\"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坐直身子，眼尾的细纹都绷平了：\"周律？
是我，何敏。
现在需要借您团队里最能扒拉数字的那位对，现在，立刻，马上。\"
二十分钟后三人挤在金融专家的办公室里。
顾疏桐闻着满屋子咖啡渣混着打印机油墨的味道，看那位姓林的专家推了推金丝眼镜，指尖戳在\"光辉信托\"的条目上：\"表面是艺人扶持基金，实际每笔拨款都绕了三层离岸公司。\"他调出另一张表格，\"看这里，最终收款人账户名是"星耀文化"——但星耀的法人去年就注销了。\"
裴砚舟凑过去，手机闪光灯晃得林专家眯眼：\"顾老师，你记不记得赵天成上个月刚给"星耀"捐过五百万？\"
\"慈善晚会那出。\"顾疏桐的手机屏幕亮着，是她存的旧新闻截图，\"他当时说"扶持新人是责任"，现在看倒像给洗钱账户输血。\"她指尖划过屏幕，\"能追根吗？\"
林专家敲了敲键盘，监控屏上跳出一串乱码似的账号：\"费了点劲，这几个是最终收款方。\"他推过来一张便签，\"不过这些账户都挂在空壳公司下，要实锤得找纸质凭证——光辉控股的财务室里肯定有。\"
顾疏桐和裴砚舟对视一眼。
\"今晚。\"她摸出包里的粉饼补了补妆，镜子里映出裴砚舟勾着的嘴角，\"光辉控股十一点后保安换班，何敏扮审计师查账，我们俩装加班员工混进去。\"
\"顾老师这是要演《碟中谍》？\"裴砚舟扯松领带，从西装内袋摸出个微型摄像头别在领口，\"上次在兰桂坊你塞我袖扣里的录音器还在，这次换个更隐蔽的。\"
何敏已经套上了驼色风衣，发梢用发胶抿得服服帖帖：\"我带顾宅的老周来开车，他当年在海关当过十年缉私，反侦察比保安专业。\"她看了眼手表，\"十点五十分出发，路上买两杯奶茶——加班员工总得有点人间烟火气。\"
深夜的光辉控股大楼像头沉睡的巨兽。
顾疏桐踩着细高跟跟在裴砚舟身后，两人工牌挂在胸前晃荡，裴砚舟手里还拎着两杯没拆封的奶茶，杯壁上的水珠在地面洇出浅痕。
\"裴导，\"她压低声音，\"你这杯是冰的，现在十月天喝冰奶茶像话吗？\"
\"顾老师，\"裴砚舟把奶茶往她手里一塞，\"你上个月拍广告还说"冰奶茶是打工人的续命水"，现在就不认了？\"他冲前台保安挥了挥工牌，\"张哥，又加班啊？
我们组赶《红妆》的宣传方案呢。\"
保安老张探头看了眼奶茶：\"小裴啊，给我留口？
你们这组小姑娘天天点奶茶，我都闻出奶盖味了。\"
顾疏桐赶紧把奶茶递过去：\"张哥尝尝，三分糖的，不齁。\"趁老张低头插吸管的空档，她冲裴砚舟使了个眼色——两人的工牌都是伪造的，但照片用的是他们三年前拍杂志时的旧图，那时候顾疏桐还没现在这么红，老张果然没认出来。
何敏的\"审计师\"身份更顺利。
她举着伪造的会计师事务所工作证，说\"接到匿名举报查光辉信托的账目\"，前台小姑娘连系统都没查就放她进去了——毕竟赵天成最近总说\"配合监管是基本操守\"。
财务室的门\"咔嗒\"一声开了。
何敏摸出微型手电，光束扫过满墙的文件柜，最后停在最上层标着\"xh-2023\"的铁皮箱上。
她戴着手套的手刚碰到锁扣，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心跳声在耳膜上敲鼓。
何敏迅速闪进墙角的储物柜，金属柜门的冷意透过衬衫渗进后背。
门缝里映出一道阴影，是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手里也拿着手电，光束精准地照向她刚才站的位置。
\"老陈说今天有人来查账，\"男人对着手机低声道，\"我在财务室，没发现异常对，赵总，我盯着呢。\"
何敏屏住呼吸。
男人的皮鞋声在屋里转了两圈，最后停在铁皮箱前。
她听见锁扣被拨动的脆响，接着是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看来赵天成也在找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皮鞋声终于消失。
何敏抹了把额角的汗，从储物柜里钻出来时，后颈的头发都黏成了一团。
她快速拍下铁皮箱里的文件：资金往来凭证、法人代持协议、甚至还有赵天成亲笔签名的\"分成确认书\"。
凌晨两点，三人在顾氏传媒的地下车库碰头。
何敏把手机里的照片投到车载屏幕上，裴砚舟的指尖重重戳在一张签名页上：\"这是赵天成的笔迹，我在电影节见过他签评委证书。\"
顾疏桐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点开微信，是赵天成的助理发来的消息：【顾老师，我们赵总说明早十点想请您喝早茶，聊聊《红妆》的宣发合作。】
裴砚舟凑过来看，笑出了声：\"这老狐狸还装呢。\"他摸出兜里的芝麻糖，塞进顾疏桐嘴里一颗，自己含了颗，\"顾老师，明早的对手戏\"
\"得比《红妆》里的鸿门宴还精彩。\"顾疏桐舔了舔嘴角的糖渣，目光扫过屏幕上的证据，\"等他以为我要入套的时候——\"
\"我们就把证据甩在他脸上。\"裴砚舟接得飞快，眼尾的笑纹里闪着光。
何敏把手机收进包里，看了眼时间：\"三点了，都去眯两小时。\"她发动车子，车灯划破夜色，\"明早十点，兰桂坊808包厢。\"
此刻在光辉大厦顶楼，赵天成把雪茄按灭在监控截图上。
画面里顾疏桐和裴砚舟正从地下车库出来，何敏的手机屏幕亮着，映出几行文件照片。
他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老陈，明早八点前，把财务室的监控录像全删了。\"
\"还有，\"他盯着屏幕里顾疏桐的侧脸，嘴角扯出阴鸷的笑，\"给808包厢的茶里，多加点料。\"
顾氏传媒的会议室里，白板上\"赵天成犯罪证据\"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顾疏桐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裴砚舟把空调调高两度：\"睡会儿吧，顾老师。\"
\"等明天。\"她盯着白板上的时间标记——十点整。
窗外的夜色正浓，却已有晨光在云边洇开，像极了当年她被全网黑时，蹲在剧组帐篷里等日出的模样。
何敏的手机在桌上震动，是金融专家发来的消息：【账户追踪有新进展，涉及境外赌场。】
三人的目光同时扫向手机屏幕。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悄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