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她只写今晨
她觉得自己还在某种关系的阴影里,画每一笔都像在小心绕开什么。
但现在再看,她已经能笑着读出来。
不是轻松,而是释然。
她放下茶杯,走进画室,把画从墙上取下,轻轻卷起,放进角落一只旧画筒里。
她给这个筒贴了一个标签:“留着,但不再挂!”
她现在对很多东西的态度都是这样。
不否认曾经的存在,也不否定自己的心动。
只是知道,不再需要反复展示,也不再靠一幅画的反复“可见性”来确认情绪的分量。
她把空画纸铺开,没急着起笔,只是坐在桌前看着那张纸,像是看着一条未曾走过的街道,不知道会通向哪,但也不急着往前走。
手机响了一下。
是林西。
【你下个月会回港城吗?】
她看着这句,有些发愣。
几秒后她回了:
【可能吧,但不是因为谁约了我!】
林西打字很快:
【我知道。
你现在不是回去见谁,而是你终于可以走进自己原来绕开的地方了!】
她没再回,只把手机放远了点。
林西永远知道她的情绪走到了哪一步,有时候甚至比她自己还快一点。
她拿起笔,终于开始落下今天的第一笔。
画的还是屋子—她居住这段时间的厨房一角。
她画桌子上的一只白瓷碗,碗里是一把没洗的勺子。
画面安静,没有动感,也不精致。
她只是想画那一刻“忘了洗碗”这件事。
她在画背写了一行字:
【我不是故意留着它,是我终于不把‘整理一切’当成对自己的交代了!】
她画完第二张,是窗台上那块发霉的毛巾。
她没有掩饰霉点,也没有润色颜色,画出来的毛巾是塌的、暗的、不舒服的。
但她写:
【它在,也不妨碍我过日子!】
这一天,她画了六幅。
都是不体面、不完美、不被展示的角落。
她说,这是她第一次真正为“生活里不合拍的地方”留下一页纸。
傍晚,她在厨房煮面的时候,收到了一个老朋友发来的消息。
是丁砚之。
他发了张照片,是他手里一张新画,画的是他自己画室角落一张没铺平的画纸,光照在上面,一道明显的水渍穿过画面。
他写:
【我没擦掉它。
我觉得它也可以是一部分!】
她没有立刻回。
只是默默看着那张图,指尖停在手机上,敲了又删,删了又敲。
最终她只回了两个字:
【也是!】
她没有多说什么。
他也没有再发。
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再解释彼此的动作,也不再试图从对方那里得到确认。
她明白他还在画,他明白她已经不靠谁落笔。
夜里,她坐在床边翻随笔本,发现其中夹着一张旧车票,是她两年前从港城坐车去海边写生活的时候买的。
那趟旅程很短,她只在海边住了两晚,写了三页纸,却在那之后画了整整一个系列。
那时候她记得,有风,有盐味,有一个人站在海边看着她,却一句话都没说。
她把那张票拿出来,夹进了“浮页”画册最后一页。
不写解释,不写谁送的,也不写那一趟路上发生了什么。
她现在已经能让记忆安静地在自己生活里落下了。
她写下:
【我现在不靠回忆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