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梦醒画仍在
她把那张画放回门口，继续往回走。
她现在走路也变得很慢，不赶，不顾，不设目标。
她说她现在连“走得快是不是在逃避”这种问题都不想问了。
她只知道，她今天还愿意出去晒太阳，那就够了。
回到驻地后，她打开昨天收到的快递，是从港城画廊寄来的样书，一本她去年底画的城市组图合集。
她翻了翻，看见那一张她最早画的《楼梯间光影》，纸上没有人影，只有楼道转角处的一束斜光，打在扶手上，干净、寂静。
她忽然想起那天画这张的时候，丁砚之站在她旁边，看了很久，说了一句：“你这次画得太慢了！”
她当时答：“我不赶了！”
他说：“可你以前不是说，慢就错过了！”
她没回，只是笑了笑。
现在再看，她终于明白自己当时的那个“笑”其实是某种下意识的“松手”—她不打算再用“对错”评判自己的节奏了。
她把画册合上，在封底贴上一张便签，写着：
【你翻到哪一页，就在哪一页停。
你不往后看，我也不解释！】
晚上她回屋前，站在画室门口看了很久。
屋里那盏灯照着她昨天刚画的那张《无人沙发》。
沙发一角塌下去，靠背上搭着一件衣服，没有折好，茶几上的杯子空着，一盏落地灯开着，但照不到角落。
她在画背写了一行字：
【你不来坐，我也不会再收拾了。
这里本来就不是等人的地方！】
这张画她没打算寄出，也不准备展出。
她只是想保留它，作为某种“我已经放下了”的印证。
深夜，她坐在地毯上喝茶，门半掩着，风从门缝轻轻吹进来，像一双不会碰触的手，只在她身边绕一圈，就走开了。
她把杯子放下，在日记里写：
【我现在已经不再害怕‘没人进来’这件事了。
我更怕的是，自己还在门口等，却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我的位置！】
她合上本子，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夜很深了。
屋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但她知道自己一点都不孤单。
因为这间屋子，现在真的住着她自己。
她在。
她完整。
她不是等谁，也不是被谁留下。
她就是这样，在自己的日子里，慢慢地、认真地、毫无保留地活着。
第二天上午，阳光难得地照进了屋子。
窗户半开着，风吹动着藤蔓，带进来一股温软的味道，是阳光和潮气混合后的气息，像久未打扫的屋子忽然被打开，有一点陌生，也有一点熟悉。
徐盛听坐在画室的地板上，抱着膝盖靠着书柜，茶已经喝了一半，味道淡得几乎剩下热度。
她没穿鞋，脚心踩在阳光照热的地砖上，一动不动地坐着，像在确认这个早晨是不是确实来到了自己身上。
她已经在这个镇子待了七十六天。
每天的节奏几乎没有变化，清晨写字，上午散步，中午吃饭，午后画画，傍晚看风，夜里读旧信或者写无用的句子。
偶尔镇上有人邀请她吃饭、参加展览预告或是做简短的座谈，她都婉拒了。
她说，她不是来交流的。
她是来生活的。
她曾经在港城生活了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