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她站在光里
他现在的视力越来越不稳定，医生说晚上的光线对他是最大的挑战，可他从没在她面前表现出半点疲惫。
他只是笑着说。
“白天能看见你画的线条就够了！”
她那天听完没回话，只是收起了她为他准备的那一封信，原本想递出去的，后来还是没递。
她总是这样，把情绪一层层包裹起来，像画布上叠加的底色，看起来干净，其实藏着数不清的晕染。
走到旧书摊时，她看见了一本很早的摄影杂志，上面印着陆聿白的署名。
他从来不参与太多采访，但偶尔会写一两段关于光线处理的随笔，那本杂志她大学时曾借来看过。
她拿起来翻了一页，里面夹着一张明信片—是他以前最喜欢用的那种黑白摄影卡纸，印着一扇半掩的门。
背面什么都没写，但她一眼就认出那是他拍的。
他曾说过。
“我喜欢拍‘没有人’的门，因为门本身就说明了一个人曾在！”
她放下那本书，转身走回画室。
午后的光落在地板上，一道一道，她没有开灯，只是坐在画桌前发了一会儿呆。
手机在她离家后响过三次，全是未接来电。
一个是林西，一个是丁砚之，还有一个—陆聿白。
她看着那几个名字在通话记录里整齐排着，像是她人生的三种情绪：陪伴、隐忍、追悔。
她没有回拨。
只是拿出画纸，开始画她最近的一个新系列《夜街残光》。
画的是夜晚九点之后的街道—没有人，没有声响，只有车灯留下的影子，墙角的猫，和不断闪灭的红绿灯。
她在纸角写下句注：
【我不是不回应，是因为我已经太清楚回应之后的等待！】
她画得极慢，手上没带表，但她知道，她已经坐了很久。
画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西发来消息：【今晚我不回了，丁砚之约我谈合作，他好像状态不太对！】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忽然想起那次在医院走廊上，丁砚之坐在长椅上，眼里带着一点淡得快看不见的红。
他低头揉眼睛的时候，说。
“我没事，真的！”
她没有问，也没有劝，只是轻轻拿了杯温水放他身边。
他回头冲她笑了一下，那笑容比他平时任何一次都轻得像风。
她收起画纸，坐在沙发上，一只手轻轻握住自己放在膝头的笔。
风又起了，窗外的帘子晃了一下，她没有起身，也没有关。
她现在已经不怕风了。
她只是怕，下一次有人说“我没事”，她还是会忍不住相信。
夜深后雨落得极细，像是谁在窗外慢慢地擦着玻璃，手势温柔而坚定。
徐盛听坐在画室那张椅子上，身上披着一件灰白色针织披肩，脚边是未盖好的画册。
她盯着那幅刚落完墨的画，光影在纸上堆叠出浅淡的寂静。
她其实很清楚，自己最近的画风变化了—变得愈发不留情绪，线条削减到最少，颜色也不再刻意营造氛围，只是让它自然地“落在那里”，像是她自己坐在一个永远没有回声的房间里。
那幅画里是一面墙和一把椅子，椅子上放着一件风衣，椅背微斜，像是刚有人离开，或正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