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豪吐出了不少东西,但对于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却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据他所说,那个女人联系他时十分谨慎,从来不亲自出面,十八年前就是安排一个男人把当时还是婴儿的时笙交给他的。

    十八年后的突然联系,不止是隐藏号码,开口也次次都用着变声器。

    但从对方的言行和一些细节判断,对方绝对是京市豪门的人。

    并且是顶级豪门。

    只是为什么要对一个婴儿下狠手,他就不知道了。

    不过豪门里,翻过来覆过去,乌遭事无非也就那么些。

    时笙眼皮低垂。

    跛豪的话至少让她确定了一件事。

    她不是被亲人故意丢弃的,不是被抛弃的。

    这个认知让她胸口泛起陌生的酸胀感。

    至于自己身上藏着的阴谋,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回到小院,时笙把跛豪给出的信息告诉了何秋秋。

    自己的人手不好查,但用沈陆离的人就顺手多了。

    也许是幕后的女人藏得太深,也许是时间太过久远,之后半个月都没查到关键线索。

    时笙也不急。

    她有预感,真相一定离自己不远了。

    而沈陆离此时听了手下的汇报,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时笙查十八年前的真相,这事他理解,但让他惊讶的是前段时间何秋秋查陆家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还魂草”!

    要知道“还魂草”都是给一些命不久矣的人用的。

    何秋秋他见过,根本看不出一丝虚弱了。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领证那天,握手时时笙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指,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薄瓷。

    在r国工厂里,何秋秋冲进来时额角渗出的冷汗,以及时笙离开时看似随意地搭在何秋秋臂弯的手,指尖却在不受控地轻颤……

    想到这里,沈陆离的表情越来越沉。

    他甚至顾不得让手下去慢慢查。这些年时笙在时家的遭遇,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何秋秋。

    “你找‘还魂草’到底是为了谁?”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杯打碎的脆响,何秋秋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秒。

    这个反应让沈陆离的心彻底沉到谷底。

    接到沈陆离电话的何秋秋一开始是懵的,但不到一秒就拉下了脸。

    在她看来,沈陆离就是个趁人之危的狗男人!

    只是对方的下一句话,让她瞬间收起了所有情绪,脸上带上了警惕之色。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陆离有些不耐烦,但最了解时笙的一定是何秋秋,所以耐着性子开口。

    “‘还魂草’我有办法拿到,你只需要告诉我,需要用‘还魂草’的是不是时笙。”

    何秋秋抿了抿唇,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开口。

    不是因为她愿意向这个狗男人妥协,实在是她查了这么多天,陆家就像铜墙铁壁一样,根本没有可以撬开的缝儿。

    能早些拿到“还魂草”,笙笙的病就能早点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何秋秋不仅说明了时笙的病情,还说了不少以前在时家发生的事。

    当沈陆离听到小时候的时笙动不动就被关进小黑屋,动辄打骂,不给吃饭的时候,脸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但其实事实要比何秋秋知道的还要恶劣。

    有一次叶湘文甚至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孩子,佣人也不敢提,时笙整整在小黑屋里饿了一个星期,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不醒。

    要不是有一个好心的佣人悄悄送了几次水,时笙现在在不在这个世上还难说。

    而时笙讨厌医院也是有原因的。

    她不是因为有伤送到医院抢救,而是被送到医院折磨。

    别人进医院是为了生的希望,时笙进医院却是在死亡边缘挣扎,每次从手术室出来都奄奄一息。

    最严重的一次,在同一个月内她被送到医院插了十次胃管。

    没有原因,只是因为叶湘文心情不好罢了。

    插胃管不会在身上留下痕迹,但又足够痛苦。

    “还有,笙笙从来不吃甜食,一切甜的东西都不碰,尤其是蛋糕。”何秋秋开口道。

    沈陆离压着火气,“为什么?”

    在时笙小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还在向往父母疼爱的时候,有一年过生日。

    就因为好奇为什么别的同学过生日都有大大的蛋糕,而自己没有,就被叶湘文按在地上强塞了一个足足十二寸的蛋糕。

    要知道当时的小时笙才只有七八岁。

    从那以后,别说蛋糕,只要一闻到甜品的味道,她就会反射性地恶心。

    这通电话足足打了一个多小时。

    说到后面,何秋秋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笙笙身上发生的事就连我也不是所有的都清楚,她从来不说,把一切都憋在心里……”

    别以为他不知道,不少人觉得时笙冷漠高傲,目中无人。

    可原本的时笙并不是这样的。

    在路上看到受了伤的流浪猫狗,她会用自己的零花钱把猫猫狗狗送到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

    但她从来不提自己因为多花了一分钱而被叶湘文打骂惩罚。

    要知道时笙当时可还挂着时家千金的身份,那是豪门千金啊,谁敢相信一个豪门千金因为多花了几百块会就被折磨?

    包括自己那一年想要自杀,一条腿即将要迈出去的时候,也是时笙把自己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她永远记得时笙说的那句话。

    “有什么事情是非死不可才能解决的?九个月可以孕育生命,为什么你不可以重获新生?”

    但当时的时笙并没有提,她也是在那一天发现了真假千金的真相,头顶的天突然坍塌,碎成了渣。

    可她还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来开解自己。

    这样的时笙,这样好的时笙,她不该死,不该落的早亡的下场。

    该死的是时家的那对夫妻,以及算计当时时笙还是婴儿的幕后凶手。

    电话挂断的瞬间,沈陆离一把把手中的手机狠狠砸到地上,屏幕应声碎。

    蛛网般的裂纹如同他此刻寸寸龟裂的理智。

    紧接着又是“哗啦”一声巨响。

    整个办公桌上的文件、电脑、茶杯全部被扫落在地。

    水晶烟灰缸砸在墙上迸裂成无数碎片,折射出沈陆离猩红的眼角。

    管家推门时险些踩到滚落的钢笔,墨汁在地毯上洇开一片狰狞的痕迹。

    他抬头看见沈陆离站在落地窗前,背影绷得像张拉满的弓,指节抵在玻璃上泛着青白。

    管家低垂着脑袋,一声都不敢吭。

    自从先生回国以后,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先生这么震怒。

    “收拾干净。”四个字裹挟着骇人的寒意。

    管家还未来得及应声,那道身影已经快速离开。

    黑色迈巴赫在夜色中疾驰,仪表盘指针不断右偏。

    沈陆离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狠狠扯开领带。

    时家别墅灯火通明,花园里正在举办露天酒会。

    看着这一幕,他眼底透着阴鸷。

    时家,呵。

    那就让江城以后都没有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