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再赴湿第
【湿第北区新发现有毒废弃物倾倒痕迹，有照片证据，如果你真的在乎，明早八点，老地方见。】
夏晟握紧了手机，东郊那块地皮的争夺战，才刚刚开始。
清晨六点。
东郊湿第上还笼罩着一层薄雾，夏晟将车停在距离约定地点五百米开外的土路上，熄火时仪表盘显示室外温度只有十二度。
他看了眼手表，比约定时间提前了整整两个小时。
手机屏幕亮起，是赵书彤发来的消息：
【董事会提前到九点，爸爸说贺氏已经递交了材料。】文字后面跟着三个红色感叹号。
夏晟能想象她皱着眉头打字的样子，指甲上精心保养的美甲一定在手机屏幕上敲得飞快。
夏晟简短回复：【有重要发现，准时到场。】
然后将手机调成静音，塞进风衣内袋。
芦苇丛中传来窸窣声，苏杰穿着防水冲锋衣出现，看到夏晟时明显愣了一下：“你来早了。”
“专业人士不都讲究提前准备？”夏晟从后备箱拿出两双高筒雨靴，递给了苏杰一双：“四十二码，应该合脚。”
苏杰接过靴子时眉头微蹙：“夏总对我的鞋码这么了解？”
“我助理的资料。”夏晟面不改色的撒谎，实际上她昨晚翻遍了苏杰的公开演讲视频，从某个镜头里判断出他的鞋码。
商业竞争就是这样，细节决定成败。
他们沿着一条隐蔽的小径申入湿第。
晨雾中，苏杰都背影若隐若现。
夏晟突然想起小时候读过的《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那时的湿第应该比现在广阔得多。
“到了。”苏杰突然蹲下，指着前方一片看似普通的芦苇荡，“表面看着没什么问题，现在你把那根树枝拨开。”
夏晟照苏杰的话作，腐臭气味立刻扑面而来。
芦苇根部堆积着黑褐色粘稠物，周围寸草不生，几只死去的青蛙漂浮在水面上，肚皮朝上。
“工业废料，主要成分是重金属。”苏杰带上橡胶手套，取出采样瓶，“这些物质会破坏湿第微生物系统。导致水体不好，一旦官方检测认定湿第生态功能受损，保护级别就会下调。”
夏晟摸出手机拍照，镜头聚焦在那片死亡区域：“能证明是贺氏干的？”
“直接证据没有。”苏杰将采样品密封，标签上写下精确的信息，“但这些废料的成分特征……”他突然噤声，耳朵微动，“有人来了。”
十几米外的芦苇剧烈晃动，两人都躲到了一边。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粗重的喘西声。
“妈的，这破地方蚊子真多。”一个穿着工装裤的壮汉骂骂咧咧的出现，手里提着两个铁桶。
看到夏晟两人时壮汉明显愣住了：“你们干啥的？”
夏晟迅速扫过壮汉胸前的工牌：贺氏化工。
他露出商业谈判时的标准微笑：“国土局的，例行检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壮汉眼神闪烁：“我……我们厂里派我来……来检测水质！”他慌乱地将铁桶往身后藏，但夏晟已经看到桶边残留的黑色物质，与他们发现的废料一模一样。
“检测水质需要带这么多设备？”苏杰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专业人士的威严：“把采样许可证拿出来看看。”
壮汉额头渗出冷汗：“在……在车上！我这就去拿！”
他转身就跑，却忘了带走铁桶。
其中一个倾倒，更多黑褐色物质汩汩流出，所到之处的水面立刻放弃诡异的彩虹色油膜。
夏晟快速拍下全过程，包括壮汉落荒而逃的背影和贺氏化工的工牌特性。
他的心跳加速，这些可全部都是铁证。
“必须立刻举报！”苏杰的声音在发抖，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这些废料会杀死整片湿第！”
夏晟却按住他拨号的手：“现在举报，贺氏最多罚点钱，换个地方继续倒。”他盯着那些缓缓扩散的污染物，眼神越来越越亮，“但如果等到竞标关键时刻……”
苏杰猛地抽回手：“你们商人眼里只有利益！这些毒物每多存在一分钟，就有更多生物死亡。”
“正因如此，才要让贺氏付出最大代价。”夏晟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罚款对他们不痛不痒，但失去东郊地皮……”
他打开手机相册，展示昨晚整理的资料。
“贺氏集团如果有了这个项目的加持，以后更多的湿第可能都会惨遭他们的毒手。”
苏杰沉默了一下，一只蜻蜓停在他肩头，翅膀上沾着露水：“三天。”
他最终说：“最多三天后我必须上报，而且……”他直视着夏晟的眼睛：“你要保证湿第至少恢复原貌。”
“我保证。”夏晟郑重承诺，然后从西装内带取出一张折叠的设计图，“这是我们的初步方案，保留百分之六十湿第面积。”
苏杰敞开图纸，惊讶的发现这确实是一份生态友好型规划。
他抬头时，晨光正好穿过芦苇间隙，在夏晟轮廓分明的侧脸头下斑驳光影。
这个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夏晟，不是媒体上那个冷酷的商界新人，而是一个会湿第保留面积的人。
“为什么改变主意？”苏杰忍不住问。
夏晟望向远处正在升起的太阳：“也许是因为……”他顿了顿，“今天早上看到一只白鹭站在垃圾堆上觅食的样子，太讽刺了。”
回程路上，夏晟接到三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助理汇报贺氏已经向媒体放风，声称夏氏资金链有问题。
第二个是赵书彤提醒他董事会将在一小时后开始。
第三个没有号码显示，接通后只有一句话：“夏总，您父亲当年在南郊地块的事，不想被翻出来的话，今天最好保持沉默。”
夏晟面不改色地挂断，手指却在方向盘上收紧到发白。
南郊地块，十五年前夏氏第一个大型项目，也是夏父商业生涯最大的污点。
当时为了赶工期，夏父默许承包商使用不合格建材，导致交付后出现严重质量问题。
这件事情如果现在被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