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探监
黎晚站在衣帽间前，手指悬在一排衣物上方，迟迟未能落下。
清晨五点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冰冷的玻璃镜面上凝结又消散。
“这件太正式……这件又太随意……”她低声自语，指尖掠过一件藏青色的连衣裙时微微停顿。
这是她三年前在诺维亚买的，那天正好是……
“还没选好吗？”夏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她的思绪。
黎晚转身，不由怔住，夏尧罕见的穿着一套熨烫笔挺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衬衫扣子一丝不苟的系到最上面一颗，连袖扣都换成了低调的黑色玛瑙。
他站在晨光中，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大理石像，唯有眼下淡淡的青黑泄漏了彻夜未眠的痕迹。
“你……”黎晚的喉咙突然发紧，“怎么穿得这么正式？”
夏尧低头整理袖口，手指无欲时的摩挲着表带：“父亲最讨厌邋遢的着装。”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因为我没打领带训了十分钟。”
衣帽间陷入沉默，黎晚注意到夏尧的右手在微微颤抖，当他试图第三次调整那条深蓝色条纹领带的时候，她终于走上前去。
“让我来。”她的指尖碰到夏尧的颈侧，感受到他急促的脉搏，领带在她手中渐渐成型，温莎结的每一个转折都完美的像是艺术品。
夏尧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知道吗？这是父亲教我的第一种打领带的方法。”
他的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他她腕间的脉搏：“那是我十岁，站在他卧室的穿衣镜前，他站在我身后……”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黎晚看着一粒汗珠从他太阳穴滑落，消失在紧绷的下颌线里。
窗外，一只小鸟开始啼叫，清脆的鸣声刺破晨雾。
“就穿这件吧。”黎晚最终选了一条米色亚麻连衣裙，简单的在腰间系了条浅咖色系腰带。
她从首饰盒里层取出那枚羊脂玉佩，周玉兰在和解宴会上送给她的礼物，轻轻挂在颈间。
下楼的时候，厨房飘来咖啡的香气，保姆正在准备早餐，煎蛋在平底锅里发出滋滋声响。
“少爷，黎小姐，先吃点东西吧。”保姆摆好餐具，目光在夏尧的西装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今天要去看夏总？”
夏尧僵硬的点点头，机械的往吐司上抹着黄油，黎晚注意到他抹了三次他停下，黄油已经厚得快要从面包边缘溢出来。
“我煮了参茶。”保姆悄悄推过来一个保温杯，“路上喝。”
餐厅里的挂钟敲响六下，夏尧突然站起来：“该出发了。”
黎晚匆匆喝了两口粥，抓起外套跟上。
在门厅的穿衣镜前，夏尧最后检查了着装，他的手指在领带上又调整了三次，直到黎晚轻轻握住他的手。
“很完美。”她柔声说。
夏尧深吸一口气，推开大门，晨光如瀑，洒在门前的青石板路上。
黑色奔驰已经停在院子里，司机正在擦拭后视镜。
“今天我自己开车。”夏尧接过钥匙，指尖和司机相触时微微颤抖。
司机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路上小心。”
引擎启动的声音惊飞了树梢的鸟儿，黎晚系好安全带，看着夏尧紧绷的侧脸，导航系统机械的报出路线：“全程87公里，预计1小时22分到达。”
车子缓缓驶出庭院，黎晚悄悄按下录音笔的开关，这是她作为前大使馆工作人员的习惯，重要时刻总要留下记录，磁带开始转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奔驰驶上高速公路时，东方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
夏尧将车速控制在限速的最低值，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要听音乐吗？”黎晚轻声问。
夏尧摇摇头，下颌线条绷得更紧，沉默在车内蔓延，只有导航系统每隔一会儿提醒一次限速监控。
黎晚悄悄观察着夏尧，他每隔30秒就会瞥一眼后视镜，喉结不时滚动，像是在吞咽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前面服务区停一下好吗？”黎晚提议，“我想买瓶水。”
夏尧点点头，打转向灯的动作略显僵硬。
服务区的停车场空荡荡的，只有几辆长途货车停靠在角落。
黎晚下车的时候，冷风裹挟着柴油味扑面而来。
“要喝什么？”她弯腰透过车窗问。
“随便。”夏尧的声音有些沙哑，当黎晚转身要走的时候，他突然又补充，“如果有薄荷糖……买一盒。”
便利店的白炽灯刺的人眼睛发痛，黎晚选了矿泉水，薄荷糖，义务在杂志架前驻足，最新一期的《财经周刊》封面赫然是夏氏的报道，标题是：
【夏家危机后的慈善转型。】
她犹豫片刻，还是将杂志放进了购物篮。
回到车上的时候，夏尧站在查看手机，屏幕冷光映在他脸上，攻略出锋利的轮廓。
“有记者在跟踪我们。”她将手机转向黎晚，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消息：
【独家！夏晟集团少东家携未婚妻前往临江监狱，疑似探视在押父亲夏临渊。】
配图是他们车子驶出别墅大门的模糊照片。
黎晚皱起眉头：“要取消今天的行程吗？”
“不。”夏尧关掉手机，声音坚定，“让他们拍。”他撕开薄荷糖包装，往嘴里扔了两颗。
咀嚼的动作带着狠劲：“父亲教导我，越是躲闪越会被人抓住把柄。”
重新上路后，夏尧打开了收音机，早间新闻正在播报股市行情。
“前面右转。”导航提示，车子驶离高速公路，进入一条两旁种满梧桐树的县级公路。
秋日的梧桐叶已经开始泛黄。在晨风中簌簌作响。
“这条路……”夏尧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远的地方传来，“通往我们的老宅。”
黎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远处山坡上隐约可见一栋灰白色建筑，夏尧的车速不自觉地放慢。
“我16岁那年，父亲就是在这条路上教我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