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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我会一直陪着你

    林枝枝的话在我耳中含义重重。

    我回来了。

    ——说得好像她本就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不过,其实她也没有说错,一切都怪我的嫉妒心作祟。

    她本就是崔恕的女主角,理应站在他身边。

    她只是回到了她原本的位置。

    然而。

    林枝枝话音刚落,却看见伏案沉眠的崔恕。

    她的呼吸顿时收紧,随后缓缓放轻。

    林枝枝动作很是小心。

    我早说过。

    面对崔恕,哪怕受尽折磨,林枝枝也会待他心细如发。

    我见她小心翼翼的将茶具放在桌前,发出悦耳的响声,并不吵人,反倒有种风铃般的安稳感。

    崔恕没醒。

    林枝枝便站在桌前端详起他的脸。

    不可否认,崔恕本身长得就很好看,眉眼俊朗,轮廓优美,在与我成婚之前,一度被京中无数贵女所追捧。

    可就是这张脸,如今竟惨白如纸,不复当年。

    哪怕是在梦中,崔恕的眉头也从未展开。

    月光倾入室内,如银纱蒙在他肩头,将那道总是绷得笔直的脊梁勾勒出脆弱的弧度。

    林枝枝稍显踯躅。

    “……王爷?”

    她将嗓音放得比落花还轻,柔情似水。

    崔恕依然闭着眼睛。

    林枝枝于是转身取来毛毯,盖在崔恕的身上。

    我终于长舒一气。

    太好了。

    也许这样崔恕便不会着凉受风了。

    我心想着,就飘在林枝枝身后,忽然见她抬起手来,悬在崔恕的眉心。

    林枝枝这副样子,似乎是想触碰他而不敢。

    我明白,这是少女的心动。

    就像我当年春心初萌,想偷抚崔恕的睡颜又怕惊醒他,最后只敢用目光描绘他眉眼轮廓。

    只不过,后来我们成婚,崔恕便告诉我,他是装睡。

    “我当时等了好久,心想,只要栀栀碰我一下,我就立刻抓住你的手,以后再也不放开了。”

    可我的手最终收回。

    崔恕没抓住我。

    所以,他以后的生命里也不会再有我。

    那么,现在呢?

    他是否也在装睡,等待一个抓住林枝枝的契机?

    窗外的更漏声忽然变得很响,蜘蛛悬在檐角,织出一张将所有人都困住的网。

    林枝枝转身欲走。

    谁知。

    “枝枝——”

    突然,崔恕紧紧攥住林枝枝的手腕,不肯松手。

    我和林枝枝都以为他是醒了,却很快因他喉间溢出的低吟弄清现状。

    崔恕这是做梦说梦话了。

    我看着他紧握的手,比以前瘦了一圈,指骨突起。

    他神情痛苦,无意识摩挲着林枝枝的手腕。

    “枝枝,别走……”

    这是我第一次不确定崔恕到底是在叫谁。

    是“枝枝”,还是,“栀栀”?

    我看向林枝枝。

    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不知崔恕梦见了什么,他的手力道很大,拉得林枝枝被迫俯身迁就于他。

    书房里没点灯,月光拉长她的影子,与身后的我完美重合。

    看吧。

    我才是那个影子。

    我木着脸,飘上去,站在他们两人中间。

    然后,我开始用力去掰崔恕的手指。

    我希望他松手。

    可我的魂魄却穿透他的骨血,狠狠撞上冰冷的地面。

    好疼啊!

    我大喊了一声,没人听见。

    我又气又委屈,便转向崔恕,再次高喊:“崔恕,你给我醒醒!”

    他不会醒的。

    我明明都知道。

    以前,崔恕教我拉弓射箭,掌心贴着我的手背,紧紧不松。

    然而,此时此刻,他手心的温度却透过另一个女人的肌肤流淌,我却连一阵风都掀不起来。

    林枝枝试图将手抽回,但只是在做无用功。

    最后,我见她将嘴唇贴近崔恕的耳畔,吐息拂乱他额前的一丝乱发,轻声道:

    “王爷,枝枝在呢。”

    “安心睡吧。”

    “枝枝会一直陪着你。”

    崔恕眉心一动,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甚至连紧握着林枝枝的那只手也慢慢松开。

    林枝枝见机,立刻把手收回。

    “嘶——”

    她揉了揉发红的手腕,神情微微变化。

    如果说,刚才不经崔恕允许就进入书房的林枝枝尚且泰然自若,那现在的她,显然已经是小鹿乱撞了。

    林枝枝的目光湿漉漉的。

    我跟随她飘出书房。

    她难道也觉得心痛吗?

    我想,她可能是以为崔恕将她误认成我了吧。

    但这种事情谁说得清楚。

    我觉得崔恕是在叫她,她却觉得崔恕是在叫我。

    一生一死的两个人,女主和女配,我和林枝枝唯一一次的公平居然体现在崔恕的一句话上。

    只可惜,我不该跟着林枝枝离开书房的。

    我本意是想眼不见心不烦,暂时避开这个伤心地。

    谁知,我和林枝枝前脚刚走,崔恕便幽幽转醒。

    他睁开眼,皱眉,握过林枝枝的那只手反复握紧再松开,犹如回味。

    然后,他看见桌前半冷的栀子香茶,瞳孔骤缩。

    崔恕猛的站起身来。

    “是栀栀……”

    “一定是栀栀醒了,这是她给我泡的茶……”

    毛毯从他肩头滑落,窸窣隐入黑暗,可他毫不在意,只是疯狂跑向寝殿。

    “栀栀,是你回来了,对不对!明日你不准去施粥,我带你去猎场……”

    崔恕的声音无限在黑暗的长廊里回响。

    他奔跑着,却远远看见漆黑一片的寝殿,心顿时凉了半截。

    可他并没有放弃,而是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压抑满口血腥气,转头奔向我的灵堂。

    “从这里到花厅,再到书房,要经过一座石桥,然后再穿过春雨亭,才到我的寝殿。”

    那么,反过来呢?

    这里是我的陈尸之地。

    这里是我从前的家。

    这里,是崔恕迷路无法返回的归宿。

    明月高悬,照亮灵堂门前两排白幡。

    崔恕气喘吁吁的停下,双手撑膝。

    他缓缓迈步,一步一顿,目光死死盯着灵堂的正中央。

    我的冰棺没有移动,仍在原位。

    可他却小声低喃:“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说不定里面什么都没有呢……”

    然而。

    走进室内,站定棺前。

    崔恕终于看清冰棺内我日渐凹陷的脸。

    他脸色白如纸钱,声音颤抖到无可救药。

    “为什么会这样?”

    “这和我们说好的根本不一样!”

    “这已经是第几天了?”

    “为什么栀栀你还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