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仁济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像层透明的膜，裹住每一个踏入大厅的人。
姜枝站在挂号机前，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发抖。
宋迦瑶一把拍开她的手，红指甲在屏幕上戳得啪啪响：\"妇科内分泌，专家号。\"
转头瞪她，\"怂什么？又不是堕胎。\"
这个粗俗的比喻让周围人侧目。
姜枝拽了拽口罩，鸭舌帽压得更低了。
她今天特意穿了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连腕上的锦鲤手链都摘了，宁祉煜送的那条太显眼。
\"你说\"
姜枝声音闷在口罩里，\"会不会只是压力\"
宋迦瑶翻了个白眼，拽着她往电梯走：\"两根白发？生理期紊乱？半夜盗汗？\"
每说一个症状就戳一下她肩膀，\"姜小枝，你可是连tg战队数据都能心算的人，别自欺欺人。\"
电梯镜面映出两人身影：宋迦瑶一身利落的西装裙，红唇耀眼如玫瑰；
姜枝则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大学生，卫衣兜帽里露出几绺不安分的黑发，其中一根银白得刺眼。
\"302诊室。\"
宋迦瑶看了眼挂号单，\"姓陈的女教授，我打听过了，嘴严技术好。\"
诊室门开时，姜枝的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
陈医生约莫五十岁，花白头发挽成髻，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x光。
\"哪里不舒服？\"
姜枝张了张嘴，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宋迦瑶直接掀开她卫衣帽子：\"医生，她二十一岁长白头发，生理期也不准。\"
检查单像雪片一样堆叠起来。
当姜枝躺在b超床上，冰凉的耦合剂涂在小腹时，她突然想起宁祉煜温热的手掌，少年总爱在睡前帮她揉肚子，说这样能缓解\"生理痛\"。
\"卵巢偏小。\"
b超医生突然说，探头压得更用力了，\"卵泡数量\"
后半句淹没在仪器嗡鸣中。
姜枝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那形状像极了宁祉煜右腕的伤疤。
\"ah值09。\"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将检查单转向她，\"相当于30岁女性的卵巢功能。\"
笔尖敲击纸面的声音像倒计时。
姜枝看着\"受孕几率极低\"六个字，手中的病历本啪嗒落地。
\"有男朋友吗？\"陈医生突然问。
姜枝点头，卫衣领口滑落，露出锁骨上的吻痕。
\"上次性生活？\"
\"两天前。\"
医生皱眉写处方：\"要节制。你身体底子差，再加上长期熬夜、高压\"
笔尖顿了顿，\"这么年轻就\"
处方笺被撕下的声音很刺耳。
姜枝机械地接过，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药名：戊酸雌二醇、黄体酮、辅酶q10
\"男朋友怎么没陪你来？\"
\"他很忙。\"
陈医生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些药先吃三个月。\"指了指其中两种，\"尤其这两个，必须定时定量。\"
突然严肃，\"如果想要孩子，得系统治疗。\"
这句话像记闷拳，打得姜枝眼前发黑。
她恍惚间被宋迦瑶拽出诊室，直到走廊冷风扑面才回过神。
\"枝宝\"宋迦瑶声音罕见地发颤。
姜枝摇头，把处方攥成团塞进口袋。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宁祉煜的消息弹出：「训练赛赢了！night那傻x被我单杀三次！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末尾的波浪线像个笑脸。
姜枝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不知如何回复。
取药窗口前排着长队。
宋迦瑶强行按她坐下：\"等着，我去。\"红指甲戳她额头，\"不准乱跑。\"
姜枝低头看脚尖，发现运动鞋带松了，今早宁祉煜蹲着帮她系的，少年当时仰头的笑容亮得晃眼：\"枝枝姐的鞋带只有我能系。\"
\"姜小姐？\"
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姜枝抬头，night穿着白大褂站在面前，tg的队徽在领口若隐若现。
他弯腰捡起她脚边的药袋：\"这么巧。\"
姜枝猛地站起，却被眩晕击中。
night扶住她手腕，指尖有意无意擦过脉搏：\"低血糖？\"
递来颗薄荷糖，\"宁家小少爷没照顾好你？\"
药袋被他\"无意\"翻开一角，露出\"戊酸雌二醇\"的字样。
night眼神一暗，随即恢复彬彬有礼：\"宁家不要的，tg随时欢迎。\"
这句话像毒蛇吐信。
姜枝抽回手，药袋却被他攥住：\"内分泌失调？我认识瑞士的专家\"
\"不劳费心。\"
宋迦瑶突然插入，一把夺过药袋，\"tg打野改行当妇科大夫了？\"
night不以为忤，反而微笑颔首：\"宋小姐。\"
目光却仍锁着姜枝，\"考虑清楚，有些机会转瞬即逝。\"
他离开时的背影挺拔如松，白大褂下露出tg队服的深蓝边角。
宋迦瑶对着那方向比了个中指：\"操，晦气！\"
出租车里，宋迦瑶将药片从铝箔板里抠出来，塞进维生素盒。
\"屈螺酮炔雌醇片\"的说明书被她揉成一团：\"这玩意伤胃，饭后吃。\"
顿了顿，\"你他妈必须吃饭。\"
姜枝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突然问：\"瑶瑶我该怎么办？\"
宋迦瑶的手抖了一下，药片洒落车座。
她突然扳过姜枝的肩膀，红指甲拨开她后颈的发丝，又多了一根白发，在阳光下像细小的银针。
\"那小混蛋知道吗？\"
姜枝摇头。
\"操！\"宋迦瑶拽过药袋重新分类，把最伤胃的药都换进自己包里，\"演好你的戏，枝宝。\"
声音哽咽，\"至少等到全国赛之后。\"
sj基地的玻璃幕墙在午后阳光下闪闪发光。
姜枝在门口深呼吸三次，才推门而入。
训练室的冷气扑面而来，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枝姐！\"
林景第一个发现她，银灰挑染的刘海乱糟糟地支棱着，\"你好点了吗？\"
姜枝点头，余光瞥见宁祉煜的座位空着：\"他呢？\"
\"单人训练室。\"
沈烬之转着耳钉，\"说要加强雅典娜。\"
这个回答让姜枝松了口气。
她悄悄把药盒塞进战术包最底层，却听到身后椅子滑动的声音，商时序举着直播手机凑过来：\"老铁们看！bubble回归！\"
弹幕瞬间爆炸：
【koi今天心神不宁的】
【bubble脸色好差】
【是不是有了？】
最后一条让姜枝浑身僵硬。
她强作镇定地走向分析台，却发现自己的水杯已经装满温水，杯底沉着几颗枸杞，宁祉煜的杰作。
单人训练室的门虚掩着。
姜枝从缝隙中看到宁祉煜专注的侧脸，少年戴着耳机，右手腕上的镇痛贴边缘已经翘起。
屏幕上，他的雅典娜正在野区大杀四方，每完成一次击杀就下意识看向门口，像在等待什么。
姜枝轻轻关上门，后背抵着墙壁深呼吸。
口袋里的药盒硌得大腿生疼，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受孕几率极低必须系统治疗\"
\"枝枝？\"宁祉煜的声音突然响起。
姜枝抬头，少年不知何时站在面前，黑发微湿，右眼尾的泪痣在走廊灯光下格外明显。
他手里拿着盒草莓，已经洗得水灵灵的：\"吃吗？刚送来的。\"
最普通的水果，却记得她最爱草莓。
姜枝鼻子一酸，接过一颗咬了口，酸甜汁水溢满口腔。
\"甜不甜？\"
宁祉煜凑近问，呼吸带着薄荷糖的清凉。
姜枝点头，却被他突然舔去唇边的汁水：\"确实甜。\"
少年笑得狡黠，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这个熟悉的互动让姜枝眼眶发热。
她低头掩饰情绪，却发现宁祉煜右手腕的绷带渗出血迹：\"又裂开了？\"
\"小伤。\"
宁祉煜满不在乎地甩甩手，\"对了，我妈问你要不要周末去泡温泉？对身体好。\"
这个巧合让姜枝心跳漏拍。
她慌忙摇头：\"要准备全国赛。\"
\"也是。\"
宁祉煜牵起她的手，\"等夺冠后，我们\"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
姜枝掏出手机，陌生号码的短信映入眼帘：「姜小姐，体检报告已收到。宁总说瑞士的医疗条件更好，考虑一下？——李秘书」
宁祉煜眯起眼：\"谁啊？\"
\"垃圾短信。\"
姜枝迅速锁屏，转移话题，\"训练赛要开始了。\"
下午的训练赛，姜枝心不在焉。
她的战术本上满是乱线，像纠结的毛团。
宁祉煜的雅典娜却状态神勇，六分钟推上高地，创下本赛季最快纪录。
\"漂亮！\"
老吴拍桌，\"保持这个状态！\"
宁祉煜摘下耳机，第一时间看向姜枝：\"怎么样？\"
像个等待表扬的小学生。
姜枝勉强笑笑：\"很好。\"
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
少年眼睛一亮，又立刻凑过来蹭她的脸颊：\"那有奖励吗？\"
这个熟悉的索吻动作引来一阵起哄。
姜枝红着脸推开他，却在触及他胸膛时想起医生的警告，手指像被烫到般缩回。
晚餐时，宁祉煜反常地没缠着姜枝喂食，而是不断给她夹菜。
少年垂眸专注地剥着虾壳，指尖灵巧地一挑，雪白的虾肉便完整地脱出。
他蘸了蘸酱汁，轻轻放进她碗里，动作熟稔又温柔。
\"吃吧。\"
他轻声哄着，眼底漾着化不开的柔情，\"全是你喜欢的。\"
姜枝低头咬了一小口，忽觉宁祉煜的目光灼灼落在自己脸上，喉间一噎，咳得眼角泛红。
少年立刻凑近替她顺气，递水拭唇，手忙脚乱的模样活像只摇尾讨好的大型犬。
沈烬之突然用法语说了句什么，听起来像\"爱情让人变傻\"。
林景红着脸递来杯热牛奶：\"枝姐补钙\"
回到宿舍，宁祉煜执意要帮她吹头发。
热风嗡嗡作响，少年的手指穿梭在她发间，突然在某处停顿，姜枝从镜中看到他眼神一暗，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
\"怎么了？\"她假装不知。
\"没事。\"
宁祉煜关掉吹风机，\"有根打结的头发\"声音有点哑。
这个谎言太拙劣。
姜枝知道他又发现了白发，却选择配合演出。
当少年从背后抱住她时，力道大得几乎疼痛。
\"枝枝\"
他闷闷地说，\"今天去医院医生怎么说？\"
姜枝身体一僵：\"就生理期不调。\"
指了指包里的药盒，\"开了点药。\"
宁祉煜\"嗯\"了一声，下巴搁在她肩头。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为两人镀上银边。
姜枝听着少年平稳的呼吸，突然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秒。
手机在黑暗中亮起，又是那个陌生号码：「考虑时间只剩10天了，姜小姐。】
宁祉煜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收拢手臂，像要抓住什么即将溜走的东西。
姜枝轻轻转身，将脸埋进他胸膛，泪水无声浸湿他的睡衣。
窗外，唯有一颗星星悬在夜空，微弱地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