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姜时宜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男人压抑着痛苦的闷哼。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后背,滴落在她的脸颊和脖颈上,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是血……是陈恪的血……
她怔怔地看着将自己死死护在身下的男人,大脑一片空白。
“时宜……你……你怎么样?”陈恪的声音嘶哑而急切,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有没有……有没有伤到哪里?孩子……孩子……”
他想撑起身体,看看她的情况,但后背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又重重地压了回来。
“陈恪!”姜时宜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他那张因为剧痛而毫无血色的脸,心中涌起一股铺天盖地的恐慌,“你别动!你的背……你的背在流血!”
她伸出手,想要去碰触他的后背,却又不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片殷红的血迹,在白色的衬衫上迅速扩大,触目惊心。
“我没事……”陈恪咬着牙,额头上冷汗淋漓,目光却依旧死死地锁着她,充满了担忧和后怕,“别管我……你快感觉一下……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她和他们的孩子。他自己的伤,自己的痛,全都被抛在了脑后。
就在这时,小刘和几个保镖也终于冲了进来。
“陈总!”
“夫人!”
他们看到眼前这血腥的一幕,顿时大惊失色,立刻冲上前,一边迅速疏散还在尖叫的宾客,一边拨打了急救电话。
“快!叫救护车!”
现场的混乱,并没有影响到陈恪。他的眼里,始终只有姜时宜。
姜时宜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住,疼得无法呼吸。
这个男人……这个让她恨过、怨过、绝望过的男人……竟然在最危险的时刻,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和他们的孩子。
如果……如果刚才那一下,是砸在她的身上……
姜时宜不敢再想下去。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我没事……陈恪,我没事……”她哭着摇头,声音哽咽,“是你……你流了好多血……”
很快,救护车呼啸而至。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进来。
“伤者在哪里?”
“这里!”小刘连忙指引。
医护人员看到陈恪后背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快!病人失血过多,需要立刻送往医院!”
几个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地想要将陈恪从姜时宜身上抬起来,放到担架上。
“别碰她!”陈恪却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了一声,依旧死死地将姜时宜护在身下,“先……先检查她!我没事!”
“陈总!”小刘急得快要哭了。
“陈恪!你疯了!”姜时宜也哭喊着,“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你快让他们给你处理伤口!”
在众人的合力劝说和帮助下,陈恪才终于被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放到了担架上。
在他被抬起的瞬间,姜时宜才看清他后背那道被陶瓷碎片划开的、深可见骨的伤口,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晕过去。
另一组医护人员也立刻上前,为姜时宜做初步的检查。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姜时宜挣扎着想要起身,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陈恪的担架,“我要跟他去医院!”
“太太,您的情绪不能太激动,您现在是孕妇……”
“我没事!”姜时宜固执地坚持着。
最终,在医生的评估下,确认她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后,才同意让她陪同陈恪一起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内,陈恪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但他的手,却依旧紧紧地攥着姜时宜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
姜时宜反手握住他那冰凉的手,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
……
医院,急诊室外。
姜时宜在妇产科医生再三确认她和胎儿都安然无恙后,便立刻跑到了急诊室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薄承宇和贺清清也闻讯赶了过来。
“时宜,你怎么样?没事吧?”贺清清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道。
姜时宜摇了摇头,目光却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急诊室大门。
小刘在一旁向薄承宇汇报着情况:“……诊所的监控已经拿到了。那个服务生是被人从背后故意推了一把,而推他的那个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身形……很像之前在度假酒店出现的那个沈如清!她趁乱离开了,我们的人正在全力追查!”
“沈如清?!”薄承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又是这个女人!她到底想干什么?!”
姜时宜听到这个名字,身体也猛地一颤。
果然是她!
那个女人,不仅要破坏她的婚姻,现在……竟然还要伤害她的孩子!
一股强烈的恨意和后怕涌上心头。如果今天没有陈恪……
姜时宜不敢再想下去,心中对陈恪的担忧和愧疚,越发浓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诊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医生!他怎么样了?!”姜时宜第一个冲了上去,声音都在发抖。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后背的伤口很深,失血过多,有几块陶瓷碎片扎得比较深,我们已经全部取出来了。不过……他有轻微的脑震荡,再加上背部的撞击,可能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听到陈恪脱离了生命危险,姜时宜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幸好被薄承宇及时扶住。
很快,陈恪就被从急诊室里推了出来,转入了病房。
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因为麻药的缘故,还在沉睡中。
姜时宜挥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守在他的病床前。
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看着他缠着厚厚纱布的后背,心中那座用冷漠和怨恨堆砌起来的高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这个男人,用他的身体,为她和孩子挡下了一场致命的灾难。
这份沉甸甸的守护,让她再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再也无法说服自己,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眼泪,再次无声地滑落,滴落在那只依旧没有松开的、紧紧握着她的手上。
陈恪……你这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