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在对面儒衫中年,是时常会来与张首辅手谈的熟客。

    他捏着白棋,考虑了片刻后落子于方寸之间,笑着说道:“天魔乱象,天下大势所趋,就如秋来叶落树枯朽,都是无可避免之事,我倒是更好奇这无端端是从哪儿冒出来一位五品大真人,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局势,不然你现在还会要多叹几口气。”

    “是啊,那位大真人是个好心人,确实让我少叹了几口气,他叫做徐年,与张神医有旧,就住在百槐堂。”

    张弘正落下一字时,随口说出来的倒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有心之人稍作打听就能查出来。

    而在昨日陈府大婚的宴席之后,玉京城里有这份心的王侯将相可不在少数。

    “徐年?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

    “沈院长耳熟,大概是因为镇国公府这次入赘进陈大将军府的私生子也叫做徐年。”

    “这么巧?呵,看来确实是因为这一茬了。”儒衫在身的沈院长点点头,依旧是犹豫片刻才落下一字,接着说道。

    “没想到啊,折冲将军的落魄时他夫人身为世家贵女就已经不离不弃,为了他一度和家里闹得很僵。”

    “后来成了折冲将军之后,他也只有这一名妻子,夫妻恩爱羡煞旁人。”

    “素来还被当成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痴情例子。”

    “万万没想到啊,到头来这折冲将军虽然没有三妻四妾,却在外有个私生子,也不知道他那位曾说出‘非卿不嫁’的发妻,如今心中会有一番怎样的思量了。”

    张弘正利索地落子,然后喝了口茶,摇摇头道:“沈院长和我说这些人云亦云的作甚?徐家再落魄也是一座国公府,当时的天水谢家就算不觉得是什么良配,也不至于面子上都过不去。”

    “痴情确实是真,可这两人走到一起突破的千难万险就没那么真了,其中难免有世人为了多出个好故事,往里面多添了些自己的笔墨。”

    “倒是这次的书院秋试,沈院长打算如何?”

    沈院长捏着白棋,没吭声。

    眯着眼睛盯着棋盘上的黑白两色看了好一阵,然后他无奈一笑。

    投子认负。

    白棋摆下的龙已经别困住。

    再下几回合就要被斩,已经没有了生机。

    “有鹿书院连鹿都没了,书院秋试又怎么办呢?”

    “上次怎么办,这次就怎么办吧。”

    “不过陈老将军倒是问我要走了几个名额。”

    闲聊几句间。

    棋盘一空,新开了一局。

    这次是张弘正执白先行,但沈院长却先开口问道。

    “无论是不是事出有因,镇魔司这次可是落下了大错,该如何论处?”

    “这得等冯首座,他那边快有个结果了,就是不知道能否功过相抵……”

    ……

    一匹快马入京。

    沿途不停,直奔镇国公府,留下了一枚沁着血的玉佩。

    这枚玉佩是一样法宝,能找寻失散的血亲。

    血脉相连。

    哪怕相隔万里,只要有此玉佩在,也能指出大致的一个方向。

    玉佩里面沁着这一滴血,是折冲将军的精血。

    镇国公府之前敢于信誓旦旦承诺,不日后就将下落不明的私生子送进陈大将军府,便是因为折冲将军得知了徐年下落不明之后,便命人送来了这一枚玉佩。

    只不过边疆与玉京城相隔千万里,来往不便。

    一来一回。

    就已经赶不到婚期之前了。

    精血玉佩就这么一枚,为折冲将军尽忠了一辈子的曹伯为求万无一失,没有假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