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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见过北帝尊

    江行行被放在云舟上。

    他今日穿了一件白色洒金的袍子,头顶两个圆嘟嘟的发包,眼尾面颊绘着九尾小狐狸,还有亮闪闪的细粉点缀。

    模样认真,显得愈发灵动招人,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帝隐微微摇晃了一下,他怔忪的望着那约摸两岁的孩童,双唇死死抿成一道薄而惨白的直线,面色如灰白枯槁的纸张,刹那间近乎窒息崩溃。

    仿佛被操纵着空洞无物的躯壳,踉踉跄跄起身。

    他,是谁。

    云为泽见他忽然失态模样,心中莫名被蜇的紧缩,指骨不自知的攥紧杯壁。

    风回雪眸光微不可察的动了动,神色淡淡,颔首同凤仪剑尊回礼,自顾自撩袍落座。

    江行行小腿迈近两步,左手贴于胸前,行了个标准的妖域礼,奶声奶气,一一见礼。

    “见过凤仪剑尊。”

    “见过南帝尊。”

    “见过北帝尊。”

    花不休眼底隐有光泽浮动,亦有痛色,最后皆无声散尽。

    他添了杯花露,温声回应,“甜的,行行……要不要尝尝?”

    行行。

    万物在眼前坍塌,帝隐蓦地摁压上心脏,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泛着骇人的青白色,眼底模模糊糊晃动成虚影。

    他看着比桌案高一些的孩童,瞳仁涣散,失去焦距,每一根骨头都在无声中寸断。

    那小娃娃在笑,抿唇时,唇角若隐若现浮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眼尾装扮的小狐狸都因他活灵活现。

    帝隐鬓角散落的发丝被汗珠黏在面颊,空洞的双眸,不见泪水,却更令人窒息,望着那一双犹带着婴儿肥的藕白小手,眼底突兀地布满了割裂般的红血丝。

    一声嘶哑压抑,全然不似人声的呜咽自喉头深处挣扎而出,仿佛困兽濒死前的嘶鸣。

    行行。

    晚晚为他诞下了一个孩子。

    他却无知无用。

    全都错过。

    云为泽注意到那人原本该是笔直如松的脊梁,此刻弯折下去,呼吸不由跟着缓重。

    久久回过神,颔首朝江行行扯出一抹笑,只觉有什么将要破土而出。

    缓了缓呼吸,一个空间芥子便已不由自主搁在他手心,轻声道:“里面有很多亮晶晶的玩具。”

    江行行想了想:嗯,也是一家子的,可以要。

    “行行谢过南帝尊。”

    他礼做的一丝不苟,像是小大人般。

    帝隐隔着一层厚重的雾气,瞳孔深处只余一脸认真,小手贴在胸前,行礼的孩童。

    他面颊苍白,眼角湿痕微微反光,血水几欲从喉间涌出。

    无声喘息了一会儿,用尽残余的意志力死死咽下,缓缓屈身,朝好奇扭过头来看他的小娃娃微微探出一只手,竭力放软声音。

    “行行,来。”

    江行行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那只微微颤抖的手,再悄悄从睫毛下打量,这个努力与他视线平齐,似乎想哭鼻子的银发男子,依言走近一步。

    “行行见过北帝尊。”

    帝隐努力聚焦视线,细细凝视着他。

    潋滟的初阳,透过云雾,落在一大一小的眉目间。

    他恍惚许久,强忍着眼底热意,和想将他抱在膝头的渴望,双指一并,从眉心取出一抹流光,轻轻往前一送,努力对他笑,“这里很漂亮,可以养玄龟的。”

    他笑的似乎并不好看,因万般痛楚的神色,笑意叠着剧痛。

    声音湿哑,此刻却最是柔软,惹的江行行忍不住又打量他。

    那男子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从袖中摸出一个空间芥子,几度哽咽,几不成字,嗓音仍是柔软的,“不太多,也不好,下次,下次我会准备多一点的。”

    龙鲤震惊的张大了鱼嘴:不是!

    还不多?还不好?

    主人回去日夜不停,认认真真挖了一个月的宝贝,添入空间芥子。

    没给江献晚,就这么送给一个不认识,刚见面的小娃娃了?

    他把灵墟都给他了?

    他真的把灵墟给他了?

    不给自己留条裤衩吗?!

    鱼的池塘也没了?

    还下次!

    鱼再也过不上一点好日子!!!

    鱼不知道他疯了,还是鱼疯了,俩鱼鳍都在一个劲的哆嗦。

    心里狠狠发誓:它一定会和江献晚告状的,说他把她的东西给别人了,裤衩都不剩!

    云为泽再次艰难从江行行身上侧目,看向帝隐。

    那灵墟是伪仙级灵器,时间比外界慢三倍不止。

    江行行看着他指尖跳动的一抹微茫,转头去看风回雪。

    风回雪低下眸子,将眼底的复杂之色尽数压下,须臾,道:“收下吧。”

    他是知晓江献晚给了帝隐一块帕子的事,自然,这事是他先提出来,与江献晚商量后定下的。

    帝隐若能自个认出,便算是勉强过了第一关。

    若认不出……今后便彻底与江行行再无任何干系。

    看他全然崩溃的反应,风回雪心中五味杂陈。

    既怒他让江献晚一人就那样走了。

    却又不得不一再多想。

    江行行虽年幼,从不问此事,可他心中知道,他的父亲,不会是一只狐狸。

    风回雪终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阻拦江行行与他相认。

    饶是又涩又醋,此刻竟诡异地吐出一口气。

    帝隐好歹不算太不是人。

    这下好了。

    帝隐认出来了。

    他名分还没要到,帝隐还不更死皮赖脸跟他抢媳妇。

    江行行往前走了一步,再次悄悄打量面前这个奇怪的男子。

    帝隐亦在细细看他。

    一大一小,视线无声交汇,倒映着彼此的眉目,帝隐看着那双琉璃似的眼睛,努力眨去眼底湿意,手指颤抖着将那抹流光送入他眉心。

    “多谢北帝尊。”

    江行行奇怪眼前人为何伤心,又知不能没礼貌多问。

    他犹豫着举起小手,想给他擦擦泪,又觉不妥。

    行过礼,小腿一迈,爬上座位,双手取来花不休添的花露。

    风回雪伸手扶稳他,心底泛酸的同时,又开始得瑟。

    在一起过又如何,现在还不是个无名无分的野男人。

    心中狂笑三声。

    他可是亲了江献晚,盖了印子的!

    行行也是他儿子,跟他最亲,还喊他爹爹!

    晚晚都认的!

    就该让帝隐使劲难受难受,最好哭死!

    他估计每天晚上都得哭着从床上坐起来,扇自己两巴掌。

    风回雪瞧着对面含着泪,破碎不堪,又不得不强行克制的人,一时春风得意,坐的最是散漫,时不时向下张望一眼。

    江行行看了看偷偷来瞅他的龙鲤,往下看时,不忘努力地伸手,把装着灵奶的瓶子喂在风回雪唇边。

    “爹,您能不乱动吗?”

    “知道了,小笼包给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