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拼谁先爆

    第四十五章  拼谁先爆

    底下落款就俩字:

    【疯寨。】

    狗剩看了直乐:“你这‘市’是市嘛?你这纯粹是骂街。”

    陈渐在旁边啃红薯:“就得这样写。”

    “你写得太正经,人反而怕。”

    “你写得混账点,他们觉得这地方能活。”

    “这年头,想要命,就得先装疯。”

    “疯得久了——就没人再敢拿正经理由来收你命。”

    “他们打不过疯子。”

    “更不敢收编疯子。”

    “但他们会偷偷跟疯子买粮。”

    “还不还账,得看咱锅里够不够粥。”

    狗剩摸了摸腰间火绳,咧了咧嘴:“那我今天……多打几桶水回来,咱粥得熬稠点。”

    陈渐拍了拍他肩膀。

    “对。”

    “咱们这仗,下一步不靠打。”

    “靠熬。”

    “熬出个能跟人换命的价。”

    “熬出个能让山下城里人饿着肚子,也得走一整天山路来喝一碗粥的市。”

    第三十天,白云市彻底扎根了。

    山下那条烂泥山路,已经被来往人脚踩出了两道车辙。

    有人挑担,有人推车,有人驮驴,有人光着膀子背麻袋。

    货从哪儿来的没人问,但东西越来越多——

    南边的盐罐、东面的野蜜、旧寨留下的缝衣针、打铁铺里剩下的生铁边角,全被一摊摊摆到了白云寨脚下。

    摊前蹲着人,摊后坐着人,灶台冒烟,粥锅响汤。

    粥还是那锅粥,但人越来越杂。

    这天下午,狗剩抓回来一个穿长衫的。

    “当家的,这人藏着一卷纸,想往咱山头钉墙上。”

    陈渐放下手里那根劈柴,扫了一眼:“什么纸?”

    小八抢着说:“像是官府布告,也不像,落款是——城南盟。”

    狗剩哼了声:“说是‘通市公告’,我看是‘试探信口风’。”

    陈渐接过那纸,展开。

    只见上头写着——

    【白云市近月扰动四方,虽无官封,却聚众开市,非商非寨。】

    【然其山货实用,其人尚守规。】

    【自今日起,城南盟可小量换盐、换火油。】

    【但市内不得贩兵器,不得私议攻守。】

    【否则,终止往来。】

    陈渐看完,没吭声。

    狗剩忍不住了:“这是啥意思?”

    “要买咱粮,还不许咱动刀?”

    “这不是嘴里抹蜜,手里藏刺?”

    陈渐把纸递回他手里。

    “拿去,烧了。”

    狗剩:“真烧?”

    “这玩意挂墙上,就是告诉别人——咱开始听命了。”

    “我们开的是山市,不是城外市。”

    “他们想换,就得来,来就守规矩。”

    “别扯盟、别喊律。”

    “这山上——只有锅盖和火线说话。”

    小八憋了半天,问了句:“那他们真要跟我们断了换粮呢?”

    陈渐舀起锅里那最后一瓢稠粥,往碗里一倒。

    “他们真敢断,那说明他们不饿。”

    “但山下的人饿不饿,我心里清楚。”

    “等下一波雨一落,地里水淹、仓里长霉,白云市这碗粥——”

    “就成命了。”

    狗剩咧嘴:“那他们还敢不来?”

    陈渐冷笑一声。

    “你要真信朝廷不饿,就等他们今年秋收之后还敢不来。”

    “到那时候,他们跪着送粮来也得换。”

    “因为咱这,不只管饭。”

    “还保命。”

    “有命吃粥,那才叫‘市’。”

    “没命的——山下连口凉水都喝不上。”

    三天后,第一场秋雨落了。

    雨没大,绵绵不绝,天灰得像锅底布。

    白云寨没关寨门,只在门口搭了个防雨棚,棚下的粥锅换了口大的,三层铁皮包边,能熬出四百碗。

    狗剩坐在锅边,一边添柴,一边数着脚下进来多少人。

    “南口今天七拨,西口三拨,东边那条小岔路都有人摸上来了。”

    小八正搅着锅:“还有人带着家,连孩子都背来了。”

    “看样子是真饿。”

    陈渐坐在木板上修弩,一句话没说。

    过了一会,他抬头问:“镇南关来人了吗?”

    狗剩摇头:“没。”

    “但昨天那帮换盐的,说他们路上碰到几个穿甲的,说是镇南关出兵了,带粮北上,说是赈灾。”

    “可兵走的路跟商走的不一样,全压官道,没人敢靠。”

    陈渐把弩弦卡回去,冷笑一声。

    “走官道的粮,是给账面的。”

    “走山路的粮,才是活命的。”

    “他们要真饿,迟早得转过来。”

    狗剩问:“那咱就这么等?”

    “等。”

    “他们要不来,我也不急。”

    “这山上每过一天,人就多一批。”

    “人一多,事就来了。”

    “到时候——不是我找他们,是他们找我。”

    ……

    果然,下午没过申时,寨前来了一辆破马车。

    车上没人戴甲,只是盖了油布,布底下鼓鼓囊囊的,全是麻袋。

    牵车的是个瘦高的老汉,腰上绑了根粗布绳,看着不像商贩,更像是被踢出来的苦力。

    小八过去问话,回来后低声报告:

    “是镇南关送来的。”

    “不是官批,是私换。”

    “他们的粮官说,南边仓口进水,湿粮压烂了,官仓只给两成干货。”

    “剩下的,要么卖,要么扔。”

    狗剩冷笑:“他们不扔啊,他们是转一圈,拿来跟咱换。”

    “那换不换?”

    陈渐拿起弩,背回肩上。

    “换。”

    “但——不准赊。”

    “他们要粮,就得先下货。”

    “我白云市不是开粥棚的,是做市的。”

    “想吃,就得交本钱。”

    “我们不收命。”

    “只收认。”

    狗剩咧嘴笑了:“这一笔,他们肯定咽不下去。”

    “咽不下也得咽。”

    陈渐走出棚,站在雨中那口大粥锅边,掀开盖子,锅里白雾升腾。

    “他们不是来看锅的。”

    “是来闻味的。”

    “这山粥一日三顿,他们家灶一日不生。”

    “到最后,不是咱求他们认市。”

    “是他们跪着——求咱给碗。”

    镇南关那一车湿粮,到傍晚才卸完。

    陈渐没急着看货,先叫人拿盐水泡了三桶,泡完再晾,整整晒了两天,才开始翻检。

    狗剩翻着袋口吐槽:“这玩意都长霉筋了,还想换咱粥?”

    “真要换,我看得让他们加价。”

    陈渐说:“不用加价。”

    “湿粮就是湿粮,咱换得起。”

    “但他们要是真想把白云市当后仓——那得学规矩。”

    “啥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