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瑾眼眶通红,极力隐忍着情绪朝他问道,“找到了吗?”
江知州无奈摇头,这悬崖有万丈高,掉下来定会摔得粉身碎骨,尸身不好找。
“还请公子节哀。”江知州虽不愿接受县主已死这个事实,却也无可奈何。
张守瑾眸色微冷,朝他看了一眼,“既然没找到尸身,那她一定还活着。”
他不许小娘子就这样抛弃自己。
江知州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张守瑾那神色像是要杀人似的,他识趣地闭上了嘴。
一夜无眠,官兵们个个举着火把,巡查着崖地的每一处土地,却一无所获。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江知州终是挺不住了。
他强忍困意,朝着张守瑾走去,低声下气地说道,“公子也找一夜了,身上的衣裳都湿了,咱们回去吧。”
张守瑾却没理他,自顾自地朝深处走去。
“大人,还找吗?”副官朝着江知州走来,眼底带着疲倦。
江知州无奈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撤了一半的人回去。
身为济州知州,他要处理的事务太多。
整整三日,苦寻未果。
江芸也在屋里哭了三日,听说张守瑾在悬崖里找了三天三夜水米未进,江芸更愧疚了。
“夫人,您这时候就别去添乱了。”见江芸铁了心要去悬崖底下找,身旁的嬷嬷着实没了法子。
“都怪我,若不是我非要拉着她去庄子,她也不会坠马。”江芸死死地拍着胸脯,白皙的脸颊上印着两道泪痕。
她忽然止住哭声,“瑾儿再这么找下去,一定会出问题的,昨夜又下了雨,就算是为了瑾儿,我也要去。”
听了这话,嬷嬷只好备马,将人带去了崖底。
“瑾儿!”才下马车,江芸一眼瞧见那倒在地上的男人。
她急忙跑上前将人扶起。
张守瑾身上的衣裳湿漉漉的,额头却烫得吓人。
那张俊俏的脸上脏乱不堪,下巴上长了胡楂。
“都是娘的错,都怪娘不敢跳河,才害得歌儿坠崖,你心里有什么怨气,都对娘发出来吧,别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啊。”
看着儿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江芸只觉得心里刺痛难忍。
她宁愿坠崖的人是自己!
怀里人却没什么反应,那双眸子神色愣怔,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
恍惚间,一阵哨声忽然传来。
张守瑾眸子亮了亮,朝着江芸问道:“你听到哨子声了吗?”
江芸神色微愣,屏住呼吸认真聆听,却一无所获。
她只以为儿子受到刺激,神志不清醒了。
“瑾儿,跟娘回去吧,歌儿若是知晓你这样,她会走得不安的。”江芸紧紧搂着怀里的人,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他身上。
一只鸽子忽然在两人面前徘徊,张守瑾见状,猛然将人推开,眸中重燃希望,“雪鸽,你找到她了,对吗!”
……
林歌醒来时,只觉得身上似是被重物碾压一般,那种钻心刺骨的痛差点让她再昏睡过去。
回想起坠马的那一瞬间,林歌冷汗涔涔。
好在悬崖边上生长着几根藤蔓,急速坠落时她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一根藤蔓,这才逃过一劫。
只是那藤蔓太过脆弱,林歌尝试着往上爬,不承想那藤蔓突然断了,在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摔在了一处凸出来的岩石板上。
她尝试起身,痛感直达四肢百骸。
她身上的骨头,大概都断了。
抬眼望着那湛蓝天空,林歌无奈笑笑。
她活了两辈子,却都没有善终。
往事如云烟般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定格在小傻子的脸上。
林歌怎么也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到的不是皇弟,也不是自己,竟然是张守瑾。
耳边忽然回荡起江芸在马车上同她讲的那番话,林歌豁然开朗。
她为何要在意那么多呢,张守瑾一直是张守瑾,从未变过。
眼角划过滚烫的泪,林歌想抬手去擦,痛感再次袭来。
她只好小心挪动着脑袋,视线下移时,忽然瞥见了嘴边的哨子。
她好想再见小傻子一面…
林歌用尽了全身力气,忍着周身痛意,将哨子吹响。
响声细微,冲散在阵阵风中。
她缓缓地阖上眸子,周身热气散尽,等待着生命的流逝。
“娘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耳边,传来一阵嘶哑又熟悉的声音。
林歌强迫自己睁开眼,一滴热泪忽然滴在她脸上,滚烫的感觉有些不真实。
眼前,是一张混着泥土的脸。
林歌轻笑着,低声呢喃,“老天待我不薄,临死前还能梦见你。”
“娘子你说什么?”她声音太小,小到张守瑾听不清。
张守瑾轻轻低下头,想要听清林歌口中说了些什么,不料林歌忽然吻在了他的脸颊上。
冰凉的触感,让他周身一震。
“小傻子,再见了…”那一吻似乎用尽了林歌全部的力气,说完这话,她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别睡,娘子你别睡!”
张守瑾急忙将人揽在怀里,感受到怀中人气息越来越微弱,他顾不上身上的无力感,纵身朝崖底奔去。
“夫人,公子把县主带回来了!”崖底的嬷嬷目光如炬,急忙冲了过去。
江芸本不相信,抬眼瞧见张守瑾怀里抱着的人时,激动得险些昏厥过去。
“快,快让大夫去府上候着!”江芸急忙吩咐身旁的丫鬟。
……
张守瑾一直守在榻前,直到听茯苓说林歌脱离危险后,紧绷着的那条弦这才松开。
高大的身影忽然倒在地上,茯苓这才想起来公子三日水米未进,还发了高热。
她急忙命人给张守瑾换了干净的衣裳,又去熬了两帖药。
看着榻上依旧昏睡的林歌,茯苓没忍住,偷偷抹起了眼泪。
林歌失踪了三日,连她都差点以为殿下回不来了。还好有公子,若不是公子坚持,殿下真的凶多吉少了。
“殿下,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总要替别人着想,人活着总要自私些才好,您瞧瞧您差点就没命了。”
茯苓擦了把眼泪,叹息一声。
她只希望殿下余生顺遂。
若要遭什么天谴,就让她来承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