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上首的,正是敬国公。
敬国公看上去比上次憔悴不少,鬓角的白发多了一些。
他今日穿了件湛蓝色常服,端坐在上首,脸上笑意不减。
敬国公夫人三年前就仙逝了,左边的位子上供奉着她的灵牌。
敬国公世子夫妇一左一右站在下首,脸上也都带着和善的笑。
林歌偏头看向左方空着的席位,那应该是给白将军夫妇准备的。
“新娘子到了!”
随着喜娘一声高呼,鼓乐声四起,众人纷纷朝门口张望。
只见白珍珍一身大红嫁衣,金线缝制的凤凰图腾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身后有四个侍女拎起宽大裙摆,气势恢宏。
“从前倒不觉得白将军的千金有这等风采,今日一见,果真有种将门之风!”不知是谁拍了一句马屁。
林歌朝着那喜服看了几眼,察觉到一道怨毒目光后,又朝着前面望去。
身为正妻,林清浅今日也只能位于下首,坐在侧位上。
林清浅今日穿了件大红色常服,上面还有明黄色的丝绸装饰,在大周,只有皇室才能着明黄之色,林清浅想用这种方式,压上白珍珍一头。
显然她失算了。
常服再华丽,在一丈长的喜袍面前,还是略逊几分。
林清浅眼底的怨毒之色,都快要溢出来了。
只是今日这样的场合,无人会注意她。
“还真是一山不容二虎,陛下此计,算是撕破了平王与白将军的遮羞布。”
张守瑾指腹敲击在案台上,意味深长地说着。
“他们本就是表面和谐,虽有姻亲关系,但我听说,平王府里多了一名小妾,平王妃的地位,岌岌可危。”
平王妃是白将军之妹,从前的白意,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却因为自己的妹妹得了平王青睐,这才在平王的帮扶下,一步一步地成了大周的顶梁柱。
不过…林歌向来看不上白意。
若白意当真是良将之才,十年前也不必让她出征!
眼下的和平,是用她的死换来的,却让白意捡漏,成了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真是可笑。
察觉到林歌的失神,一双大手轻抚在她的手背上,回过神时,张守瑾正温柔地看着她。
“尝尝这个,你应该会喜欢。”张守瑾剥好了一颗葡萄,轻轻放在林歌嘴边。
“吉时已到,新妇入堂,拜!”
新娘又高呼一声。
叶青鹤牵起红绸,同白珍珍走到大厅中央,两人刚要拜下去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通报声。
“陛下驾到!”
满座宾客神色一惊,连忙起身相迎。
瞧见那一抹明黄身影,众人齐齐跪拜,高呼万岁!
林歌同张守瑾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噙着一分笑意。
叶青鹤只是敬国公的孙子,如今又只是娶平妻,皇帝堂而皇之地过来,给足了将军府脸面,也暗戳戳的将平王踩在了脚底。
林歌偏头朝林清浅看去,见那张脸被气成了猪肝色,忍不住偷笑一声。
林煜在侍卫的簇拥下走进殿中,敬国公和白将军忙起身相迎。
“都起来吧。”皇帝声音平和,抬手让众人起身,“朕听闻今日是敬国公府与将军府大喜的日子,特来观礼,莫要因为朕误了吉时。”
白将军的眼睛里充满感激,声音有些发抖,“微臣惶恐,怎能劳陛下大驾!”
林煜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这桩婚事本就是朕赐下的,能亲眼见着盏凤县主喜结连理,也是一桩喜事。”
说着,林煜瞥了眼身前的张公公,张公公急忙将手里的木匣打开,掐着嗓子说道:“这是陛下御赐的南海夜明珠,还望叶公子与县主二人如同此珠,和和美美。”
大红盖头下的白珍珍一脸喜色,连忙在丫鬟的搀扶下跪拜谢恩。
许是她笑得有些大,脸颊上的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帝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只是临走前,状似不经意提到一句,“今日王叔怎么没来?”
待林煜走后,林歌又朝林清浅看去,只见后者紧紧捏着一方帕子,忍耐无果后,愤然离席。
“瞧瞧她那模样,真以为她还是那高高在上的郡主吗?”
永嘉郡主凑到林歌身前,冷哼一声。
“几日不见,你这肌肤越发水灵了。”永嘉上手捏了捏林歌的脸,啧了啧嘴。
林歌轻笑两声,试图将她的手打下来,却听她叹了口气,“我老了,身上的皮肤都松垮了,不似你,这般水灵。”
林歌动作一滞,仔细朝永嘉打量过去,永嘉今年还不到而立之年,眼角的细纹倒是比同龄人要多一些。
“算了,容颜这种东西,只有懦夫会在乎,本郡主可不像平王妃似的,明明是正妃,却只会用那张脸争宠。”
永嘉不屑地哼了一声。
关于平王妃的事,林歌也有些了解。
那些事也属于皇家机密了。
平王妃原本只是白家的庶女,平王真正喜欢的人,是白家嫡女白清欢,也迎娶了白清欢为正妃,只是天公不作美,白清欢与平王成亲不到两年,忽然病逝,平王一蹶不振,平王妃与嫡姐容貌有七分相似,在白清欢忌辰那日将平王灌醉,平王误将她认成了白清欢,这才…
平王妃这些年来的宠爱,都是因为她这张脸。
可如今,平王找到了一张更像白清欢的脸,自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了。
……
红烛帐暖,喜房内一片寂静。
白珍珍端坐在喜榻上,大红盖头之下,她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
今日敬国公府给足了她脸面,就连陛下也亲临敬国公府,赏赐了她一对夜明珠。
今日过后,她不再是将军府的嫡女,而是敬国公独孙的妻子,她的前途不可限量。
听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白珍珍端正了身子,脸上也露出几分绯红。
只是想到叶青鹤不举,白珍珍脸上的那抹绯红之色,变得有些难堪。
“吱呀”一声,木门被人从外面推。
叶青鹤似乎喝醉了,脚步有些虚浮,踉踉跄跄地走到榻前,摆了摆手,让屋内的下人们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