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檀香萦绕。
太后着一身轻衣，虔诚跪拜在佛龛前，手上轻捻着那串从北越进贡来的琉璃佛珠，余烟袅袅不绝，殿内一片祥和。
桂嬷嬷火急火燎地赶来，慌张掀开珠帘，朝着参拜的太后禀报：“娘娘，乐安县主来了。”
手中动作微顿，太后猛然睁开眼睛，娇美的面容上展露出一丝笑颜。
这还是歌儿头一次，主动来看她。
太后忙从蒲团上起身，理了理衣衫和发髻，朝着桂嬷嬷问道：“哀家这模样，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桂嬷嬷摇了摇头，赞叹道：“太后娘娘凤仪万千，不是常人可比拟的。”
太后轻笑一声，“从哀家的歌儿比起来，哀家差远了。”
两人说说笑笑，脚下步子越发轻快，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便走到了正殿。
殿中，林歌负手站在一幅梅花盛雪图前，思绪杂乱如麻。
茯苓俯首跟在她身后，殿中的一切摆设，如同母亲当年在时一样，格局从未改变过。
“歌儿…”
太后的声音从殿外响起，带着温柔与眷恋。
林歌转过身去，半月未见，母妃容貌更加姣美，从前萦绕在她眉宇间的那一缕愁思，消失不见了。
林歌隐忍下心中焦急，挤出一个笑来，朝着太后俯身行礼，“臣妇见过太后。”
听她称呼上的转变，太后美眸微变，脸上仍旧带着笑。
她挥手退去殿中侍女，这才拉着林歌坐到软榻上，眉眼里满是欣喜。
“今日怎么想着来母妃这儿了？”
她虽贵为一国太后，但还是喜欢听歌儿称呼她母妃。
林歌还没开口，太后又一脸警惕地朝她身后的茯苓看去。
捏在林歌手上的力度加重了些。
林歌将另一只手放在太后的手背上，轻声解释道：“母妃不必担心，她是茯苓。”
听到这个名字，太后凤眸微瞪，仔细朝着茯苓打量过去。
单看身形，的确很像。
但这张脸，完全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太后不放心地朝林歌看去，“歌儿，母妃知道你从小就重感情，只是莫要被人骗了。”
茯苓适时跪下，揭开了面上的假脸，真容显现在太后面前。
“还请太后恕奴婢隐瞒之罪。”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太后心头一颤。
她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朝那张脸摸去。
指腹触及那柔软有弹性的肌肤上，她又如梦初醒般将手收回。
一滴清泪划过脸颊，太后缓缓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好孩子，原来你还活着，哀家…哀家总算能跟她交差了。”
太后口中的她，自然是茯苓的母亲。
“这里虽是慈宁宫，但难免隔墙有耳，快将脸皮贴上。”
太后声音陡然严厉几分，抬眼四处打量着。
见母妃这般模样，林歌垂下眼眸，心里有了几分成算。
看来这后宫之中，仍旧有心思不轨之人。
太后很快转变情绪，脸上展露出笑脸，她重新拉起林歌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那是你来时为何不跟哀家说明你已经嫁人了？”
“是怕哀家担心吗，不过哀家已经派人打听过他了，那张守瑾模样出众，才华横溢，倒勉强配得上你，什么时候把他带来给哀家看看？”
起初太后知晓林歌已经嫁人时，恨不得将那小子杀了。
只是打听到张守瑾真的足够优秀，太后这才安心些。
听她提起张守瑾，林歌眉头紧锁，那抹忧郁之色，再也隐藏不住。
太后很少在林歌脸上见到这样的神色，也跟着她皱了皱眉，语气急迫地问道：“歌儿，难道那小子欺负你了？”
茯苓适时开口：“大爷没有欺负夫人，半个时辰前，陛下忽然召大爷入宫，恐怕…”
没等茯苓将话说完，林歌忽然跪到地上，声音凝重地开口：“还请母妃救夫君一命。”
“傻丫头，你想让母妃做什么，直接说就行了，何必如此生分？”
见林歌忽然跪在地上，太后心如刀绞，连忙将人扶了起来。
林歌眸色微凉，兀自一笑，“母妃不是最会明哲保身吗？林歌不求母妃能同我一起前去，只求母妃给我一道恩典，允我收周锦为义妹。”
太后没心思听她后面半句，只一句“明哲保身”，便将她的心凉透了。
似是有万箭齐发，直直插在了她的心口上，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太后无力地跌下去，嘴角扯出一抹荒凉的笑，从前的她太过懦弱，护不住一双儿女，也护不住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奴仆。
歌儿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的。
只是…太后双手紧紧攥拳，眸中涌动着无尽勇气。
她在佛前参拜了数年，这才将歌儿盼回来，这一次，就算竭尽所有，她也要让歌儿一辈子顺遂无忧。
“歌儿，母妃同你一起去御书房。”太后声音沉稳，一把牵住林歌的手，疾步走出殿中。
“桂嬷嬷，把哀家的凤印取来！”临走时，太后大喊一声。
今日，她一定要给歌儿撑腰！
看着母妃这般风风火火的模样，林歌心中流淌过一股暖意。
慈宁宫的宫女们从未见过太后这般疾言厉色，连忙去准备銮驾。
谁知等他们备好銮驾后，才知晓太后已经等不及，拉着乐安县主亲自走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中，林煜仍旧位于上首，百无聊赖地盯着殿中的张守瑾。
那一纸婚书，如同一张定身符般，让他喘不过气来。
林煜朝心腹太监看了一眼，太监瞬时退了出去，半盏茶的工夫好，端来了一杯酒。
“朕再问你一遍，你真的要违抗皇命，誓死也不纳周锦为妾？”
林煜龙眸深邃，声音像是淬了寒冰般阴冷。
张守瑾脊背仍旧直挺挺的，毅然决然地回答道：“是。”
听了这个回答，林煜冷笑一声，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太监将那杯酒举到张守瑾面前，一脸可惜地说道：“爱卿啊爱卿，朕是真的很看好你，可你偏偏做出此等忤逆之事，朕也留不得你了。”
林煜声音冷冽，带着一股帝王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