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秋夜的凉意顺着窗缝钻进来，沈星河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盯着王工程师屏幕上跳动的绿色代码，喉结动了动——刚才那串量子加密的侵入ip，像根细针扎在他的记忆里。
前世唐慕白的“星链科技”在2010年才崭露头角，如今却能在2001年就掌握这种技术？
“王工，调出安然1998年的审计合同。”他扯了扯领口，指节抵着桌沿，“我需要对比他们在特殊目的实体（spe）结构里的资金流向。”
王工程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鼠标点得噼啪作响：“已经黑进安达信香港分所的数据库了，你要的未公开结算单……到了。”
屏幕上突然跳出二十几份pdf文件，封皮上“安然 - 华夏能源合作项目”的字样刺得沈星河眼睛发酸。
前世他在华尔街看这些文件时，安然的股价已经跌得一文不值，而此刻，这些带着油墨味的电子文档里，藏着能提前引爆这场金融炸弹的引信。
他的指尖快速划过触控板，瞳孔随着财务报表上的数字收缩——在“表外融资”栏目下，三笔总计八千万美元的资金流向，都指向开曼群岛的“太平洋资源信托”。
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前世安然正是通过类似的空壳公司，把380亿美元的债务移出资产负债表。
“王工，帮我建个对比模型。”他抓起桌上的马克笔，在白板上画下两个交叉的圆圈，“左边是安然公开财报的利润，右边是这些结算单里的实际支出，中间用特殊目的实体（spe）结构做桥梁……”笔锋顿住，他想起刚才那串侵入ip，“再加一层防火墙，用王教授给的量子随机数加密。”
老工程师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突然“咦”了一声：“小沈，你看这个——安达信的审计日志里，有个叫tb的用户，每周三凌晨两点都会登录查看华夏能源项目。”
沈星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世安然破产听证会上，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名片上的缩写不正是tb吗？
他捏紧马克笔，笔杆在掌心压出红痕：“查这个用户的登录ip。”
“正在反向追踪……”王工程师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是沪市金茂大厦23层。”
金茂大厦23层——唐慕白的“天楚资本”总部。
沈星河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他想起三天前收到的那封匿名邮件，发件人自称“卒子”，附言里只有一句话：“你动安然，就是动他棋盘上的车。”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有人在用指甲挠。
沈星河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林教授助理的邮件提醒，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
他盯着白板上的模型，突然抓起外套：“王工，你继续跟进ip追踪，我去趟图书馆。”
老工程师抬头时，只看见青年的背影撞开工作室的门，雨幕里他的黑伞歪向一边，半边肩膀很快被淋透。
陈会计的台灯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准时亮起。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眶，抽屉里的胰岛素笔硌着大腿——女儿的糖尿病又加重了，这个月的进口药钱还没着落。
手机在桌面震动，来电显示是“021 - 6234xxxx”，唐慕白的私人号码。
“陈主管，华夏能源那笔尾款……”电话里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绸，“我听说你今天下午去了第二医院？”
陈会计的手猛地一抖，钢笔在报销单上晕开一团墨渍。
他望着墙上女儿的照片——十二岁的小芸扎着羊角辫，脸蛋红扑扑的——喉间泛起腥甜：“唐总，我只是……”
“只是想给女儿换个专家号？”对方轻笑一声，“我可以让协和的糖尿病专家明天飞沪市，前提是……”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里，陈会计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颤抖着拉开第三个抽屉，最底层压着一份“安然 - 华夏能源资金流向表”，上面的数字像毒蛇的信子，“8000万”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又圈。
凌晨三点，财务部的荧光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陈会计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资金调拨审批表”，鼠标悬在“提交”键上足有十分钟。
最终他咬了咬嘴唇，按下alt + f4关闭窗口，却在关闭前快速按下ctrl + c，把数据拷贝到u盘里。
“就当……就当给小芸攒的救命钱。”他对着空气小声说，手忙脚乱地把u盘塞进服务器机柜的废弃目录——那个三年前就没人用的“2000年旧账备份”文件夹。
当他直起腰时，后颈沾了层薄汗，墙上的挂钟指向三点十七分，秒针走动的声音像极了医院里的心跳监护仪。
玛丽·琼斯的咖啡杯在上午九点十分见底。
作为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驻亚洲的调查员，她已经在这堆安然亚洲业务记录里泡了三天。
当翻到第127份合同时，她的眉毛突然拧成一团——合同编号是“en - as - 0128”，可签约日期却写着“2001年3月15日”，而系统记录显示，这个编号段的合同是从4月1日才开始生成的。
“技术部，帮我查这个合同的电子签名时间戳。”她抓起电话，指甲在桌面敲出急促的鼓点，“另外追踪发件ip，显示是中国……沪市？”
电话那头的回复让她坐直了身子：“原始邮件来自沪市大学计算机系服务器，时间是昨夜两点十八分。”
琼斯的手指划过合同末尾的“华夏能源”签章，突然想起两周前收到的匿名举报信，信里用红笔圈着“spe”三个字母。
她抽出钢笔在便签上写下“沪市大学 + tb + 时间错位”，墨迹未干就抓起外套：“订今天下午飞沪市的机票。”
沈星河是在图书馆二楼的电子阅览室收到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调查通知的。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差点把刚泡的茶打翻——邮件标题是“关于沈先生名下离岸基金的合规性审查”。
他快速扫过内容，后槽牙咬得生疼：唐慕白这是要把水搅浑，用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调查拖延安然崩盘的时间。
“不能被动等待。”他摸出耳机接通王工程师的电话，“把我们整理的安然舞弊图谱加密，上传到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官网的举报通道。”
“可这样会暴露你的ip……”
“暴露又如何？”沈星河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他们要的是证据链，我们给的是炸弹引信。”
王工程师的键盘声在电话里响起，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他肯定又在调试那台老掉牙的加密机。
沈星河打开笔记本电脑，看着自己设计的“阴阳账本”模型在屏幕上展开，像一朵血色的曼陀罗。
下午五点，陈会计的电脑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声。
他刚把女儿的检查报告塞进公文包，就看见屏幕上跳出“系统正在格式化”的提示，进度条已经走到15。
“操！”他扑过去拔掉电源线，主机“嗡”的一声黑屏，可硬盘灯还在疯狂闪烁——数据正在被强行清除。
他颤抖着扯出藏在服务器里的u盘，插回电脑的瞬间，进度条跳到30。
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拷贝、压缩、发送——收件人邮箱是“anonyoe_2001protonail”，那个他上周在匿名论坛看到的举报邮箱。
“叮”的一声发送成功时，进度条刚好走到50。
陈会计瘫坐在转椅上，额角的汗滴在女儿的检查报告上，把“需尽快手术”的字样晕染成模糊的一团。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晚霞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一片橘色的光。
电脑屏幕突然亮起，格式化进度条仍在跳动，而收件箱里躺着一行小字：“邮件已送达。”
沈星河是在回工作室的路上收到那封匿名邮件的。
手机提示音响起时，他正穿过梧桐夹道的校园，晚风里飘着桂花香。
点开附件的瞬间，他的脚步顿住——压缩包里的文件名是“安然 - 华夏能源资金流向（原始）”，文件大小12b，最后修改时间是17:03:42。
他加快脚步冲进工作室，王工程师刚泡好的茶还冒着热气。
解压文件的进度条慢慢爬升，当第一行数据跳出来时，沈星河的呼吸突然停滞。
那是一串他从未在安然公开资料里见过的银行账号，开户行是瑞士信贷，户主姓名栏里，用中文写着三个大字——
唐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