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里的铁锈味混着王工程师急促的喘息,在沈星河鼻腔里结成刺骨的寒意。
那气味像是某种金属被时间腐蚀后释放出的苦涩,让他几乎要咳嗽出来。
他后背紧贴着凹凸不平的金属管壁,能清晰感觉到冷藏箱里样本管的冷意透过薄衬衫渗进皮肤——那是母亲体内取出的癌细胞样本,此刻正与他的心跳同频震颤,仿佛某种微小却顽强的生命正在呼吸。
“关备份电源。”王工程师突然压低声音,布满老茧的手指点了点管道下方的检修口。
老人额角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的手指仍在键盘上精准敲击:“他们的监控主系统连的是园区总网,但实验室有独立备份,三秒内不切断,我们的影像会被刻进黑胶碟。”
沈星河的喉结动了动。
前世母亲化疗时,他在医院走廊见过这种黑胶碟——护士说那是“特殊病例存档”,后来母亲去世后,他翻遍所有病历都没找到。
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些被“存档”的,根本不是治疗记录,而是罪恶的证据。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刀尖挑开检修口的螺丝,金属碰撞声在狭窄的管道里放大成沉闷的回响,仿佛心跳在耳膜深处震动。
“好了。”王工程师把微型u盘插进接口,蓝光在他老花镜片上跳了跳,“压缩包复制完毕。”他抬头时,沈星河看见老人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如同燃烧殆尽前的最后一抹火痕。
“只要能上传到云端,就算我们被抓住,这些数据也会在七十二小时后自动扩散到二十个国家的医疗论坛。”
警报声突然撕裂寂静,尖锐如针,刺入两人耳膜。
通风管道因震动而发出嗡嗡低鸣,像是整栋楼都在颤抖。
沈星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是实验室门禁被触发的蜂鸣,比他预想的早了三分钟。
脚步声从通风管道外传来,急促而杂乱,至少有五个人。
皮鞋跟敲击地面的脆响和橡胶鞋底的闷响混在一起,像是擂在他心口的鼓,一声声催命般逼近。
“伊藤启动了一级封锁。”王工程师扯了扯他衣袖,声音发颤,却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走,去天台!”
沈星河把冷藏箱塞进管道夹层的缝隙,指尖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擦出一道血痕,温热的触感让他一愣。
他望着王工程师花白的后脑勺,突然想起前世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有个老工程师来问过我用药反应,后来就没再来……”原来不是没来,是被拦住了。
消防通道的台阶在脚下翻飞,每一步都踩出空洞的回响,像是通往未知命运的倒计时。
沈星河数着层数,第七层、第八层、第九层——天台铁门挂着新锁,黄铜锁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反射出他眼中的一丝决绝。
他摸出手机,屏幕蓝光映得王工程师的脸忽明忽暗。
“一卡通定位系统。”他快速划动屏幕,“我高二时给学校做过校园网维护,服务器后台留了个伪装成设备维护的干扰指令。”
王工程师的眼睛亮了:“能瘫痪无线网络?”
“三秒。”沈星河按下发送键,“足够我们翻过围墙。”
整栋大楼的灯光在那一瞬间暗了暗,仿佛整个世界屏住了呼吸。
隔壁科技园的霓虹灯透过玻璃映进来,照见铁门旁的围墙——足有两米五高,墙顶还缠着铁丝网,闪烁着冷冽的光。
王工程师搓了搓手,突然蹲下来:“踩我肩膀。”他抬头时,皱纹里全是坚定,如同风中屹立的老树,“我这把老骨头,扛得住。”
沈星河的喉咙发紧。
他踩上老人的肩,能感觉到王工程师脊椎骨节的凸起,像隔着层布的算盘珠,硌得他脚掌发疼。
当指尖勾住围墙边缘的刹那,他听见楼下传来喊叫声:“在天台!
封锁所有出口!”
两人翻到隔壁楼顶时,沈星河的牛仔裤膝盖处被铁丝网刮破,血珠渗出来,在夜风里凝成细小的痂,隐隐作痛。
王工程师扶着腰喘气,手机屏幕在他掌心亮起——加密文件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二十个匿名邮箱后面跟着他亲手写的附言:“如果我出了事,请务必让世界知道真相。”
“走。”沈星河拽起老人,语气坚定,“回学校。”
科技园的灯光在身后渐远,像座被夜色笼罩的堡垒。
沈星河摸了摸藏在口袋里的手机,那里存着方医生的号码——那位肿瘤科室的年轻医生,前世母亲化疗时总爱多问两句用药细节。
此刻他望着校道旁的梧桐叶在风里翻卷,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有些真相,该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