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把bp机按灭在掌心时,台灯的光晕正漫过他摊开的《国际金融实务》课本。
书页间夹着的安然2000年财报复印件被风掀起一角,纸边蹭过他指节,像前世母亲化疗时枯瘦的手。
\"林教授\"他对着天花板轻念这个名字,喉结动了动。
前世他在2015年的达沃斯论坛见过那位纽约大学的经济学泰斗,当时老人正用银匙搅动咖啡,说\"年轻人,金融的本质是信息差,但玩得过火会烧到自己\"。
现在这把\"火\"攥在他手里——王工程师说林教授对\"98年中国学生讨论金融监管\"很感兴趣,邮件里甚至附了张手写便签:\"或许我们可以聊聊离岸金融的合规边界。\"
他转身拉开书桌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张腾讯原始股凭证。
纸页边缘泛着旧黄,那是他用倒卖球星卡的第一桶金,通过海外笔友账户在1998年3月悄悄吃下的。
指腹抚过\"马化腾\"的签名,他想起前世这个名字出现在胡润榜时,自己正蹲在icu外的长椅上,听着母亲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这次够了。\"他把五张凭证抽出来,复印件上\"1998年10月25日\"的日期被台灯照得发亮——明天,他就要用这些作为本金,通过林教授的名义在开曼群岛注册离岸基金。
bp机又震了。
他抓起来看,是王工程师的新消息:\"林教授助理确认,明早九点视频连线。\"
窗外的梧桐叶突然沙沙作响,风卷着湿润的土腥味钻进来。
沈星河打了个寒颤,伸手去关窗时,瞥见楼下路灯下站着个穿米色风衣的身影。
那人仰头望了望他的窗户,转身消失在巷口。
他盯着空处看了三秒,突然扯过床头的运动外套套上,抓起钥匙冲下楼。
巷子里只余淡淡的烟草味,水泥地上有半截没燃尽的红塔山。
他蹲下身,指尖触到烟头时被烫得缩回——还热着。
回到房间时,电脑屏幕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
他打开邮箱,收件箱里躺着封新邮件,发件人显示\"anonyobckbox\",正文只有一行字:\"你不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鼠标在\"删除\"键上悬了三秒,他终究点了\"保存\"。
指节抵着下巴,他想起今早路过学校传达室时,老张头冲他挤眼睛:\"小沈啊,最近总有人问你班级。\"当时他没在意,现在后颈泛起凉意——是谁在监视?
唐慕白?
还是
\"叮——\"
新邮件提示音惊得他肩膀一颤。
发件人是\"tangubaiunknown\",主题栏只有个冷笑符号。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白底黑字像刀刻在视网膜上:\"你以为你在改变历史?
其实你只是我棋盘上的一颗卒子。\"
电脑风扇突然转得轰响,沈星河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唐慕白在法庭上也是这样的语气,当时他举着一沓被篡改的医疗记录,说\"沈夫人的误诊是医疗事故,与化工厂污染无关\"。
而母亲最后清醒的时刻,攥着他的手说:\"河河,妈妈闻到小时候家门前的河水味了甜津津的。\"可他知道,那条河在1999年被化工厂排废污染,2003年就死了。
\"啪\"的一声,他合上电脑。
书桌上的安然财报复印件被震得滑落在地,他弯腰去捡时,瞥见\"能源交易创新模型\"那页边缘有块浅褐色污渍——像咖啡,又像血。
曼哈顿的清晨比沪市早十二个小时。
玛丽·琼斯把第三杯黑咖啡推到桌角,指节抵着发疼的太阳穴。
她面前的显示屏上,二十个交易账户的操作记录正以不同颜色闪烁,绿色是买入,红色是做空,而这些红色标记在安然公布\"能源交易创新模型\"前三天就开始密集出现。
\"这不可能。\"她对着空气说,笔尖重重戳在\"提前预判\"四个字上。
作为sec新晋调查员,她参与过二十多起市场操纵案,但从没见过如此精准的时间线——每个账户都在模型公布前清仓,仿佛知道所谓\"创新\"不过是皇帝的新装。
\"琼斯小姐?\"实习生小杰克探进头来,\"斯基林先生的秘书说,安然愿意配合调查,但需要您签署保密协议。\"
玛丽扯下耳机,发梢扫过锁骨处的银十字架。\"让他们把近三年的spe交易记录一起送来。\"她盯着屏幕上某个开曼群岛的离岸账户,\"还有,查这个账户的注册人,名字是林?\"
休斯顿安然大厦的38楼,会议室的烟雾几乎凝成了团。
杰夫·斯基林把财务报表摔在桌上,咖啡杯在震动中泼出深褐色液体,溅在\"2000年第四季度利润增长25\"的标题上。
\"这些蠢货!\"他扯松领带,脸上的肉随着咆哮抖动,\"虚增的38亿美元收入要在月底前转到spe!
还有隐藏的62亿债务,必须在12月前完成资产置换!\"
首席财务官缩着脖子翻文件夹:\"斯基林先生,上周销毁的备忘录里有\"
\"销毁?\"斯基林抓起桌上的镇纸砸向墙角的碎纸机,\"那台破机器连a4纸都吞不利索!\"他突然蹲下身,从碎纸机底部捡起半张没完全粉碎的便签纸,上面的字迹被撕成两半——\"tb提醒:q3财报\"
\"扔了!\"他把纸片揉成一团,用力丢进壁炉。
火焰舔过纸团的瞬间,他看见\"唐\"字的右半边在火中卷曲,像根被烧着的手指。
沪市的夜来得早。
沈星河站在王工程师的工作室里,盯着三台电脑屏幕上跳动的代码。
王工程师的白大褂上沾着咖啡渍,正用镊子夹起一块芯片:\"小沈,我按你说的做了三层伪装,交易路径先到东京,再转新加坡,最后到开曼。
不过\"
\"不过什么?\"
老工程师推了推眼镜:\"刚才有个ip试图侵入第一层防火墙,虽然被拦截了,但对方用的是量子加密算法。
国内能掌握这个的,不超过五家。\"
沈星河的后背贴上冰凉的墙面。
他想起前世唐慕白旗下的\"星链科技\",2010年就拿到了量子通信专利。\"王工,再加两层烟雾弹。\"他声音发紧,\"用香港的虚拟主机发几笔小额交易,把水搅浑。\"
\"明白。\"王工程师转身敲键盘,手指在键帽上翻飞如蝶,\"对了,你让我查的"tb"缩写,在安然的旧新闻里找到了——2001年破产前,有匿名信提到过这个代号,说是海外顾问团的头儿。\"
沈星河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林教授助理的邮件:\"明早连线确认基金注册细节。\"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绿色代码,突然想起前世在安然破产听证会上,有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坐在旁听席最后一排。
当时记者问他身份,他只说\"看热闹的\"。
而现在,那封\"卒子\"邮件还躺在他电脑里,像颗未引爆的雷。
他摸出书包里的安然财报,翻到\"特殊目的实体\"那章。
纸页边缘的咖啡渍在台灯下泛着暗黄,像块凝固的琥珀。
前世他研究过这些spe——安然用它们转移债务,虚增利润,直到2001年11月彻底崩盘。
现在他的手指停在\"表外融资\"四个字上,指腹微微发颤。
窗外开始落雨,雨点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对面居民楼的灯光。
沈星河合上财报时,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像在敲一面战鼓。
他知道,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他手里,握着前世用血泪换来的,关于spe的全部秘密。